青年不知道陆离怎么破了他的道田,现在的他,生不如死。
“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青年的双眼血红,衣衫不整,先前的优雅不复存再,宛如纨绔子弟得知家道中落的消息般。
没有了道田的修道之人,便不是修道者,现在的青年,跟凡人无异。
何为道田?古书有云,道为犁,心为田,以人御道,开辟心田,方为修道。
陆离不能修道,但他知道心田的重要性,洗净神识,掌控道力,开辟心田,种道孕道,蕴成大道。道田是触碰大道所必需的,失去道田的修士,便如废人一般。
陆离走进屋内,不去管那疯癫之人。
屋内空空如也,往日成山的书籍如今只剩下空气,悟心坐在床边,看着进门的陆离,眼里满是骄傲的神色,但那骄傲里,透露着不舍。
“师弟,你去滇西,我去京城,此别不知何时再见。”
陆离将木剑放在一旁,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脸色,“师兄你为何去京城?我以为你会一直呆在这里。”
悟心笑着说,看着远处的天,顶上的山,“因为现在的我,已经读完所有书,却还打不过你呢。”
陆离现在能战胜很多人,也打不过很多人,比如那长老,比如那道当宗。
悟心打不过陆离,他自然打不过道当,而且他还打不过,那梦里刺向陆离的剑。
“不过很快我便会来找你的。”悟心看着陆离,认真地说。
陆离开心的笑了起来,洁白的牙齿隐显两颗小虎牙,他抬起了手,伸出了小拇指,“那我们拉勾勾,骗人是小狗。”
滇西距离道当山的距离,便是横穿半个北国。
滇西是座大关,五十米高的城墙由两米的方青堆成,连在两片连绵的大山之间,宛如一道天堑,挡住这条南蛮北上的通畅大路。
城墙上密布的炮孔里,在烈日下闪着幽光,垛墙下全是巨大的守城弩,半米粗的弩箭有着精铁打铸的锋利箭头,没人敢想象这样的弩箭射出去是什么威力,也没人敢想象这种巨弩是来对付什么的。士兵们矗立在城墙上,宛如一颗古松,身板挺的笔直,拄着长戟,背着硬弓,腰间的箭袋里插满了箭矢,所有人都睁大着眼睛的看着城外,似乎有一石一影便会迎来万箭穿心。
城墙外是漫天的黄沙,关外两旁的大山没有绿叶,几只长毛秃鹰关外的黄天上呱呱的叫着,城墙上的瞭望塔里,有着最眼尖的瞭望手,看向远方,看着那龟裂的大地,无数的巨石,和那黄沙中闪动的身影。
墙外的荒凉,犹如地狱,关内却一片欣欣向荣。在数十万雄兵,数千修士的守护下,这座孤关旁,有一个小镇,名字与大关相同,滇西镇。这原本饱受南蛮侵袭的小镇,因为有了滇西军士的到来,从一座荒镇,成了一片天堂,士兵们的乐土。
远处荒凉的官道上,如同那高墙外的世界一般,吹着呼啸的狂风,粗砂在空中飞舞,石粒在风中飞射,即便是这般环境,也有着一个孤寂的身影行走在黄泥的道路上,他背着破布包袱,拿着一把纸伞和一柄长木剑,让人奇怪的是他走的很稳,不在意溅射在身上的沙土,也不刻意躲避击打在身上的碎石,最令人想不通的是,他为何不打开纸伞遮挡。
小镇外只有一排排的拒马,锋利的尖木搭建而成,留下一个能通行马车的豁口,两旁有着几座站台。
“你看,那边怎么会有一个孩子?”一个胖胖的士兵说道。
“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大人都不敢在这条道上走吧。”
滇西的这条管道确实没人走,有的只是深深地车痕,拉车的马儿是这南疆才有的烈马,皮糙肉厚,力大如牛,被拉的马车身披铁甲,宛若金属碉堡。而这些装备,也只有军队和大型商队才具备,所以滇西的老百姓,很少有人离开这地方。
那男孩走到站台下,风尘仆仆,衣服上,头发上,不少的沙土,士兵们像看着怪人一样看着他,看着那蒙着尘的白皙脸蛋,刚正的眉角炯炯的眼,看着他手上脖子上被碎石打的淤青的伤口,微微咋舌。
“孩子你从哪里来?”胖胖的士兵招手,示意那孩子到站台里来。
拍了拍头发和衣口,“我从道当山来。”
“你是步行来的?”胖子问道。
那男孩蒙着灰的脸透着些许红润,“路上钱袋被偷了,坐不起马车,何况到这里的马车还这么贵··”
胖子士兵楞了一下,有些吃惊的看着他,“那鬼跳峡你不怕?那虎剑林你不怕?我的天,你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大,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害怕,擦了擦脸上的尘土,“我叫陆离。”
滇西的官道,其实并非是官府修出的安稳大道,而是由车轮子撵出的黄泥巴石子路。距离滇西镇最近的城市,也有个数千里路,途中便是一片荒凉地带,胖子士兵口中的虎剑林,便是官道的中部,在一片葱郁的剑林。
所谓的剑林,并不是如名字那般插满铁剑,而是那片林里长满了剑杉,树成尖锥,直指上天,倒垂的针叶也如秀剑,锋利程度可划破皮肤,没人敢在那片剑林离穿行,因为这南疆独有的杉树林里,有着不少剑齿虎。
即便是在行走在官道上,也会遇到剑齿虎,每年来往的商队军队,都会死伤几匹烈马。更何况陆离这种单独行走的孩童,更是剑齿虎的目标。
胖子士兵看了看陆离手中的长木剑,眼神一凝。长木剑上布满的灰尘遮住了剑身的深红,而剑柄却是铁青色的,这是沾了多少鲜血才将这剑身染成血红。
“我可以进镇里去吗?”陆离抬起小脸,看着有些惊愕的胖子士兵,再环顾了四周,看着目瞪口呆的士兵们。
见没人回答,陆离径自走出站台,向着那片热闹的小城走去。
滇西关有数十万士兵,这并不是夸张,陆离看到这大的出奇的镇子,有些惊讶。除了滇西关的那座巨大的城墙外,四周的城墙矮小残破。镇里一股军营之风,兵刃碰撞的叮当声,马刺踏地的滴答声,粗莽汉子的大笑声在这片镇上飘荡。
城里骑马的人很多,大多都是些北原草马,这种马性格温顺,耐力强,适合作为重骑兵的座驾。陆离看着从身旁经过卸下盔甲的士兵们,闻着他们的汗臭,听着他们爽朗的笑声,似乎有些喜欢这片地方。
滇西镇最多的,便是酒馆和饭店。累了一天的士兵,三五成群的喝上一杯浊酒,吃上几颗炸的通红的花生米,荡去了一肠子污秽,舒坦一身疲惫。
陆离走进一家人多的酒馆,伙计忙的根本来不及招呼他,脚下生风的在密集的酒桌间穿梭着。陆离未曾等伙计招呼,环顾了四周,见没有一张空桌,便走到了只有一人坐的桌旁,放下了包袱。
那桌上的人长得膀大腰圆,虎头似得大脸黑黢黢的,长满了毛发,铜锣似得的大眼此时充满着笑意,布满老茧的宽大手掌间握着一小杯酒,他视之为珍宝般的轻轻举起杯子,微微眯起大眼,一仰而尽,直到流尽了最后一滴酒,才意犹未尽的放下酒杯,舔舔干涸的嘴唇,大声喊道,“小二,再给我来壶酒。”
他的声音如虎啸般,震的这热闹的酒馆瞬间安静了来,陆离站在他对面,刚放下的包袱从长凳上掉落下去,溅起一蓬灰尘。
“老黑,你还有酒钱吗?今天又舞烂了几把大刀?”人群中有人嘲笑道。
老黑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袖口,有摸了摸怀中,脸色顿时尴尬了,人群看到这幕,放声哄笑。
“给你。”一只蒙着灰的小手拿出一块碎银子,轻轻扣在那大汉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