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的,夜也不再静了。我甩了门,把自己关在卧室,整个人倒在床上,此刻的我,甚至想要抛弃这个世界。门外,我妈在不停的叩着我的屋门:“小冰,快开门。”
和父亲的争吵声依旧回响在我耳边,我随即抓起被子角将整个头盖着,盖得紧紧地,不愿透一点气。
“跟我谈什么你那破理想,在我这,你那就是空想,作家,就你那样儿?”
“我这样儿怎么了,丢你脸了是不是,整天就为了个脸,干了大半辈子了,不就还是个小职员吗”我也已经气到了极点,我根本一向都不怎么喜欢他的观点,总是自以为是,自己是家里的老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就只有服从,谁敢违背就是大逆不道。
“你小子是长大了啊,管不了你了啊,行,工作不干了给我滚蛋,看你长到现在没受过什么罪,都给你惯的了,你有本事,有本事自己出去,以后也别管我们了”
“你们都别吵了”我妈插了句话,随即就被他骂了回去“这没你事,回屋去,看看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孩子”在我的记忆里,妈妈只要做了违背他心里的事,总是会被他呵斥,那话说出来谁心里都不是滋味,就他说的痛快吧。
“就你那样儿,一点破能耐都没有,还嫌弃这工作,那工作,告诉你,多少人想干都不能干,你这个废物”
我是废物,好,我干脆死了算了“我把声音喊到了最高点。
窗外响起了雷声,随着我的甩门声,客厅也静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没有吵醒我爸我妈,自己出门了,去找和我高中一直玩到现在的同学任烁。和我不一样,他是个高考落榜生,他爸看他整天无所事事,就把一家音像店给了他,也算给他找了个事。我出来的早,街上大多商户都没开门,他也不例外,我用尽全力敲打他的店门。
“谁呀,现在还不营业“他明显有些不耐烦,我没有回声,依旧敲着门。
“不营业不营业,还敲,敲什么敲”任烁更加不耐烦了,我应和了一声“是我,你小子还美着睡呢”
是听出了我的声音,我听到门内有拖鞋的声音,随即,门就开了
“我说是谁呢,干嘛,大早上不去上班来我这干嘛,吵得我也没法睡,这是你,要是别人,指不定我就和他干起架了”
“不想干了”我随即说了句。但我肯定是真的不想干了。
“是真的”任烁睁大他朦胧的眼睛“来我这吧,咱俩一块”
任烁早想拉我和他一块干,以前我并不想趟他这水。我知道他浄卖一些盗版光碟,早晚会出事,可他不以为然,总是一句金钱至上,盗版就是金钱。不过也对,任何人,谁不爱钱,谁不想挣大钱。
“我还没辞职”我坐在沙发上,他坐在我旁边
“辞职还不简单,关键是自身,不想干了,辞职是好事,就你那工作,累还没钱,来我这里吧,保你轻松挣大钱”
我并没有认真听他的话,一脸的不以为然,他也看出来了,推了我一下“到底想好了没有”
“让我再想想”我起身走了出去,任烁望着我,又朝我喊了句“这事就定了啊”
深秋的天气足以让人打起寒颤,我裹紧大衣。街上没有什么路人,大都是一些上了年纪在路边花园做运动的的中老年人。这并不是我经常看到的景象,乍一想,我还根本没有起这么早过呢。以前上班总是风风火火的,争取不早到一分钟,也不迟到一秒钟,也总是在领导冷眼的注视下溜进厂房。
看了一下手表,离上班的时间还早。从昨晚到现在我还没吃过饭,就到路边早餐店吃了油条和豆浆,然后朝厂里走去。
大学写的是机电专业,毕业后,这种行业也已经不吃香了,和我一起的大学同学几乎没有人干这一行了,也许真像任烁说的累又不挣钱吧。我慢悠悠的走进厂里,我们主任已经站在车间门口了,大概是因为我今天来的太早了吧,他已经把他的那双小眼尽可能的往圆了瞪,看起来也有些可笑。我朝他走了过去。
“今天太阳可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可是头一次这么早来呀”脸上的笑容让我觉得奸奸的。
“好像是吧”我故意不给他什么好话,反正不干了,在路上我是真的想好了,我直接朝办公楼走去。
“你去哪”主任朝我喊
我没有回答,也没回头,我想此刻他一定很愤怒吧
辞职竟然如此简单,只是说了一下,经理就已经点头了,说只要办完手续就可以了。现如今,各行各业竞争都很激烈,我们厂能够存活下来已经不错了,少一个人,活不少干,少开一份工资,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走出厂里的时候,我看见我们主任依旧站在厂房门口,看到我,那种表情犹如愤恨的蘑鬼,想要一把把我撕毁。我和他打了招呼:我走了,主任。他只是看着我,没有一句话,此刻也没有一个表情。
当我把辞过职告诉任烁的时候,那家伙兴奋地说:太好了,以后我们一起干,走我们的康庄大道。
可在我看来却觉得可笑,明明是我在他那里找饭吃。
晚上我们去了平时经常去的靓丽酒吧。任烁已经早早到了,一进门就看到他坐在吧台上,和一个像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聊得甚欢,任烁看到我,朝我示意,我坐在他旁边,使其位于我和那女孩之间。
“要点什么”任烁说
“一瓶啤酒”
我朝那女孩看了看,样子还算不错,身材也很匀称,她朝我笑了笑,我也朝她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任烁
“这是小禾,我的女朋友;断冰,我最好的朋友”任烁说,然后又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了句:“怎么样,正吧”
我点了点头,在我看来小禾是比任烁以往的看起来好点,最起码从样子上来说,小禾身上没有以往那些女孩的世俗。
“任烁,没想到你的朋友还有长得这么文气又帅气的”小禾说。
我朝任烁看了看,他竟有些尴尬:“哎,小禾,你可别被他的外表骗了,他可是清唱的猎手,咱可别往他这看”
听他话的意思,像是没有追到手的样子,虽然任烁说的夸张甚至完全可以认为是一种污蔑,不过,我没有反驳,任烁也并不是故意这么说。我朝他的脚狠狠地踩了下去,他没有叫,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我微笑的看着他。小禾被我俩的表情搞得有点迷惑:“你们在做什么”我拿起酒瓶喝了一口,任烁朝小禾讨好的笑了笑,没事,没事。
此时,一首新的DJ响起,任烁:“小禾,我们跳舞吧”我朝舞池看了看,人特别拥挤,也并不想跳:“你们去吧,我不会跳舞。”
任烁这小子已经站了起来,拉住小禾的手:“不用管他,他不会跳,我们去吧”拉着小禾已经进了舞池。
在这种地方,所谓的舞只是自由发挥,随便的摇摆甚至呐喊,跳的是彷徨,一群心事重重的人在自由发泄。
从酒吧出来,任烁给了我他音像店的钥匙,说要我先出去,他要送小禾回学校。昨天和父亲吵了一架,今天又真把工作辞了,说什么我也没法回自己家了,对于母亲,我甚至是没脸再见,也只好去任烁那将就一下了。
夜里的风更冷,刚才喝的有些多了,现在浑身感觉不到太冷,我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秋衣,路人诧异的看看我,嘴里嘀咕一句,他们或许知道这是一个醉汉的行径。
接下来几天,我和任烁一起窝在店里,期间,我妈给我打过一通电话,说我辞职干嘛都没有和他们说一下。从我妈那里,我知道我爸气坏了,在家里乱骂,大都是批判我和我妈的,我问我妈他说什么,我妈也不告诉我,那话一定不好听。我知道我又让妈妈受罪了,在我想要哭出来的时候,我挂断了电话。我在想,我真的做错了吗,为什么他不能理解我,我是他儿子呀,我并不是想游手好闲,我只想自己做出点成绩来,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
在任烁这里几天,生意并不怎么红火,我就有些疑问,一天只卖个几十张光碟,连温饱都可能有问题,可他的生活并非如此,虽然有些盗版光碟,利润可能会高一些,但却也发不了大财。
一天夜里,外面下着雨,我俩在店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喝点小酒,我间接的问了他这个疑问
“店里生意也不怎么好,看来你是把我骗了”带着玩笑的口气,我夹了一口菜,没有看他的表情。任烁好像被我将住了,握筷子的手不动了,眼神似乎在看着我,当我抬起头看他的时候,我的感觉是对的,任烁的确在看着我,紧接着,他放下筷子,喝了口酒。我的疑问解开了。
任烁说音像店的光碟都是真的正版的,只要是上架子的,不过他的生意并不依赖卖这些正版光碟,而是在私下里制造和销售盗版光碟。据他说,这里的利润就大了,他的产品销往全国各地,市场很大,用他的话:盗版比正版卖的好,谁让正版那么贵,正版和盗版究竟有什么区别,内容还不都一样。
接下来,任烁也没再说什么,我也没再问什么,至于制造盗版光碟的工厂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就在想,盗版如此猖狂,为了创作一个作品而努力的那些工作人员能得到多少回报呢?现在我真的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