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教在南迷境内,离开流萤之森外围的小镇,姬阳和白皖皖向南方而来。一路上基本都是丘陵,有时也会出现较高耸的山峰,所以两人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什么人家和大的村落或城镇,只好一路沿着简陋的官道走着,饿了就啃干粮,渴了就找找就近的水源,累了就在树下凑活着休息,就这样过了两日。二人虽然外表有些狼狈,但内心却是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第三日,他们遇上了一队商旅,一起结伴上路,终于在第五日到达了南迷边界要塞——苍罗城。与商队分开后,两人先找了一处酒楼,毕竟啃了那么久的干粮,也该安慰安慰自己的五脏庙,好在补充体力之后继续赶路。
“阳哥哥,还有几天才能到花间教啊……”吃饱喝足的白皖皖懒懒地趴在桌子上,边打哈欠边问道。
“恩,此处是苍罗城,花间教在……”姬阳双眼专注地在刚买的南迷地图上找寻着,心里不禁叹气,花间教虽是母亲创立,自己却从未去过。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母亲也很少回无边海,总是呆在花间教,只会在自己生辰这类大事的时候,匆匆赶回来。自己的身边总是只有父亲陪伴,若不是父亲总是在自己耳边提起母亲,把母亲写得信念给自己听,恐怕连母亲是什么样子的人都不知道呢?这样想着,姬阳突然觉得,自己对母亲的概念好像都是基于父亲的描述的呢。小时候,每次哭闹着要母亲的时候,父亲总会抱着自己,指着他书房里那副画像,对他温柔地说着,母亲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之类的话。父亲的语气那么温柔,眉间却总是带着淡淡忧郁……
“阳哥哥,阳哥哥……”少女带点焦急的呼唤,将姬阳神游的思绪唤回,“阳哥哥,你怎么啦?”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情。恩,还是说正事吧,此处是苍罗城,花间教在天罗城郊外,距苍罗城不过两百里,我们不如今日在此休息一晚,明早出发。”姬阳把即将见到母亲的欣喜和紧张藏在心底,面上仍是冷静的神态,指着地图提议道.
”好啊。”白皖皖欣然同意。他们二人在流萤之森中取走了老三还没捂热的两锭金子充当路费,一路上根本不必担心盘缠的问题。
“哎,你们听说了吗?花间教要招收弟子了。”有些兴奋的声音在邻桌响起,“花间教”三字引起了姬阳和白皖皖的注意,二人都默默听着。
“哎呀,关中甲,不是我说你啊,你这都快三十岁了,光年龄这一项就不达标了,还是老老实实做点小买卖吧。”旁边一个声音立刻响起来,带着点不屑。
“去,陆仁乙你知道什么,”被唤“关中甲”的那人狠狠啐了一口,“这次招收弟子不知怎么的,增加了一项叫什么……恩,精神力测试,却独独对年龄放宽了限制,只要骨龄三十五之下都可以参加呢。据说还能见到花间教的教主,嘿嘿嘿……”关中甲说着笑起来,笑得颇****。
听到”花间教教主“这几个字,姬阳双手不由地用力攥紧了地图,白皖皖看着他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有人接口说道:”听说上任教主在二十年前就失踪了,之后一直由前任教主贴身侍女寻湘代行教主之职,直到七年前才由上任教主的亲传弟子接任教主之职,听说……“听声音是刚才发话的陆仁乙。
”哐当“一声,谈性正浓的几人被吓了一跳,刚一抬头,一个灰色的影子一闪,就站在了陆仁乙的面前。”你,你刚刚说前,前任教主,她,她怎么了?“少年低着头,来不及修剪的刘海盖住了他的表情,但他紧握成拳,却仍不住颤抖的双手和断断续续,微颤的声音却透露出他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你,你……“陆仁乙望着眼前的少年,明明不大的年纪,全身却充斥着一种上位者的高贵和威压,因着少年此刻激动的情绪,那种威压更是铺天盖地地向他罩过来。陆仁乙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姬阳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刚刚陆仁乙的话一遍一遍回荡在他耳边,“听说上任教主在二十年前就失踪了……失踪了……”少年碎发下的双眸一片赤红,血丝遍布。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覆在了少年青筋暴起紧握的拳上,“抱歉诸位,我哥哥有些过激了,只是关于花间教,不知这位大哥可否告知一二。”少女清亮的声音缓缓响起,伴着指尖的微微凉意恍若一道清泉注入姬阳如沸水般翻腾煎熬的心,让他一下平静下来。少年周身四溢翻涌的灵力渐渐散去,适才令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也忽地消失,仿佛从未存在一般。
幸好酒楼大堂之中十分嘈杂,刚刚姬阳的失控也只落入了少数人眼中。“小姑娘,你和你哥哥也是要去花间教的吧,”南迷虽说以蛊毒闻名,但平民之中,民风倒还算是淳朴。缓过神来的陆仁乙虽然还有些心悸,仍是和善地说出了他无意中听到的消息:“那花间教现任教主名叫洛缕,而前任教主在二十年前就失踪了,也许早就死了吧……”说着,有些唏嘘。
一听到“死”字,姬阳浑身颤了颤,却没有出声。知道再探听不出什么消息,白皖皖忙向众人道谢,拉着姬阳回了客栈房间。
“阳哥哥,你别伤心了,这花间教教主只是失踪,说不定是寻到了某处世外桃源,过起了隐居的生活呢。”白皖皖担忧地望着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姬阳。
“皖皖,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姬阳淡淡地开口,声音却嘶哑地可怕。
“我……”白皖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轻轻推门出去。垂着头的姬阳没有看见,门合上一刹那,少女骤然深邃的瞳色。
“母亲,她已经……”姬阳猛地向后,背部与床板发出“咚”的闷响。背上传来丝丝的痛楚,却远远不能与心中的疼痛相比。母亲已经去了吧,二十年前就已经与父亲团聚了吧,这世间终是只留下我一人。姬阳微微阖眼,抬起手臂重重地压在双眼上,却仍有什么从越来越酸涩的眼中流出,从缝隙中渗出,顺着手臂滑落。
父亲,母亲,请让阳儿软弱一会,只一会。从此,复仇之路上,只有阳儿一人了,阳儿也再没有退路。此后唯有鲜血和仇恨常伴吾身。
“叮……”不知过了多久,姬阳从沉沉的梦中醒来。自冰棺中醒来,姬阳就一直处于极度渴望变强的焦虑之中,心中无时无刻不挂念着母亲,无时无刻不思考着如何才能复仇,这次得知母亲噩耗,他大恸发泄之后,沉沉睡去,醒来之时竟感觉心情轻松不少,竟一举打通委中穴,进入冰灵诀第五层。
睁开有些肿胀的双眼,姬阳望着不知何时漂浮在面前的蝶佩,露出讶异的神色。他伸出手,蝶佩却不理会,在空中闪了闪。姬阳想了想,用手指轻触蝶佩,注入灵力。
不同于上一次的注入,姬阳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进蝶佩之中,直到盘膝而坐的少年脸色微白,蝶佩才像个餮足的孩子,在空中晃了晃,猛地光芒大盛。姬阳不自觉地闭上眼,待他睁开时,眼前正浮现出几道光影,却是姬氏一族嫡系相传的上古文字。姬阳盯着眼前渐渐清晰的文字,心中隐隐有些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