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山相对于丝瓜山而言,就是众星捧月的位置。东边的白马山凤凰山,是天然的屏障,把丝瓜山守在腹地 ,垒木山和杨家山是丝瓜山的两翼,小黄山呢,则是丝瓜山的南边防线,我现在想起来了,丝瓜山整个山体呈 面南背北形,南边低,北边高,就是一个龙椅的形状,还有,我记得刘老太说那四个盗墓的农民住的院子外围 ,被林医生密密麻麻地栽着艾草,林医生一定是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不过他不能说,或许在当时他不愿意说出 来,那四个农民被人杀了灭口,动手的想必是赵乾荣,而赵可对林医生本来有好感,如果她在父亲的授意之下 ,接近林医生,并且生下两个孩子,那林医生的处境就越加艰难了,”高远想到了这一层,眼睛变得越来越亮 。
“为什么会处境艰难?”童琼玲虽然听高远说过林医生的故事,可听得不怎么明白。
“那个年月,流氓罪可是杀头的罪名,林医生本来就是戴罪之身,再被扣上这顶帽子,他不死也得死。林娟发 疯,林医生未必就救治不了,当时他可能没有办法罢了,那个赵乾荣,用心之深,令人匪夷所思呀,”高远长 叹了一口气。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让他咬碎了钢牙,却万万没想到他早就等在那里,高远查到了, 却没有引起注意,就这样被他忽略了。
“赵可呢?她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人,为了目的,竟然如此不顾廉耻,”童琼玲更憎恶赵可。她说着,一脸的 不屑。
“是的,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高远怔怔地说道,他的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如果他早发觉了这些, 危险他当然能预料得到。要是早加防范,他的父母也不会不明不白地被炸死了。
“你,你怎么了?”童琼玲惊骇万分地问道,她不知道是什么又勾起了高远的痛苦。
“你看看这两个人,赵可有两个孩子,是不是太巧合了?他们能找到丝瓜山,难道仅仅是运气和用心?不,他 们早有头绪,”高远在纸上写下了两个人的名字,递给了童琼玲看。
“是啊,太对了,高远,你真聪明,”童琼玲忍不住在高远的面颊上亲了一口。这时,高远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起来。
“我想见一见你,就在中江塔边的江堤上,今晚七点,可以一个人来吗?”林明媚问道。
“好,”高远简短地答道。童琼玲一脸紧张地看着高远,她咬着嘴唇,好像高远就要弃她而去一样了。
晚上七点整,高远如约来到了中江塔边。此时天将黑未黑,不远处的大街上华灯初上,灯下车流人流,热热闹 闹,高远的心却是冰凉冰凉的。晚风徐徐地从江上吹来,高远茫然地看着江堤北端,他不知道林明媚将从哪边 过来。
江堤上没有一个人影,高远又转过身来看向江堤的南端,那里也同样没有人。难道林明媚爽约了,不会吧?她 伸出小指头,和高远的指头勾在一起,“这是我们的约定,”既然有约定,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局面,她该 现身了吧?她应该是个知情人,至少,她也应该查到了一些线索吧?
童琼玲站在中江塔的三层窗口向下张望着,高远最后还是没有拗过她,只得让她也跟过来了。为了不让林明媚 生气离开,高远让她躲在一边,而中江塔是那个空阔地带最佳的藏身地点。
童琼玲看着高远,高远正在接听手机,紧跟着,他向江堤前方走了一会儿,那里有个出口,高远走进了出口, 消失在了童琼玲的视线里。
“搞什么呀,难道她早就在那里等着了?”童琼玲心里想道,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她要是硬着和自己争夺高远 ,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你来了,”林明媚站在江边一个帆船上问道。她的身上穿着紧身的泳衣,美丽的身材曲线在高远眼前毕露无 遗。她的眼睛也是热辣辣的。高远只和她对视了一眼,就赶紧收回了目光,再也不敢和她对视了。他窘迫地站 在江堤口,视线游移着,无处存放。
“你太单纯了,你纯洁得让我感到惭愧,高远,你觉得我好吗?”林明媚叹息着问道。
“你很好,真的。我说的是真心话,只是,你是赵克定的女朋友,我,我只有退出,”高远痴痴地说着,他想 离开了,他至今也没能走出父母突然死去的阴霾,感情的事,对他而言岂不是太奢侈了吗?
“我明白了,原来一个人选择错了,那只有继续错下去了,”林明媚咬紧了嘴唇,“我约你来,是想告诉你, 赵克定选的位置在丝瓜山。山里,有他要找的古墓群。”
“谢谢你,我刚刚也分析出来了,”高远听到林明媚说了这话之后,心里涌起了一阵感动,不管怎么样,她还 是把原来的约定记在了心里,并没有骗自己。
“你,你以前也在那个山上面住过吗?”高远忽然问道。
“你果然聪明,不过,我没有在那上面住过,那是一个卑微与高傲并存,善良与野蛮并存,凶残与杀戳并存的 地方,善在那里只能选择毁灭,而恶却得已延续,过去的血腥并没有得已终止,而新的死亡却再一次轮回,高 远,你错了,你错就错在选择了参与,这些事,都是和你没有关系的,最终走向灭亡的,应该是他们,不要让 仇恨烧红了你的眼睛,因为那里会有报应的,”林明媚像是在吟诵诗歌,却又像是告诉高远命运的谶语。
“我不会放弃的,”高远看着林明媚的帆船渐行渐远,大声地喊道。
“错,你不去理会,并不是放弃,好好活着,好好地活下去,我多么想和你一样啊,可是,命运没有给我这样 的机会,”林明媚的帆船渐渐地驶离了高远的视野,变得越来越小。
高远失望地看着越来越黑暗的天际,他有太多的问题要问林明媚,比如,你是谁,你又想做什么?他拿出了手 机,拨了林明媚的手机号,手机响了,林明媚却拿了起来,往江心里一丢,手机划了一个弧线,永远地寂静了 。
“我有一个不祥的预感,她准备做点什么,她是以这种方式来通知你,高远,我们退出吧,”童琼玲的声音打 断了高远的思绪,她早就赶到了这里,甚至和林明媚有过眼神的交流,只是高远没敢注意林明媚的目光罢了。
城南新区第一次招商会议于八月十四日上午举行,区委书记胡为旺作了热情洋溢的报告,他以大发展大跨越为 主题,着力描述了新区的美好未来。
胡为旺的报告结束后,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接着,龙区长宣布新区与美国通用驻香港公司合作启动,《运动 员进行曲》在龙岗镇政府礼堂奏响,镇政府门前的两块木牌已经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白底红漆制成的“中 共城南新区委员会”和“城南新区人民政府”两块木牌。
史密斯先生在赵克定的陪同下,走上了主席台。工作人员已经撤下了主席台,现场放了张桌子,红色绒布上放 着两份文件。龙区长和史密斯先生坐在桌边,各拿起一支派克金笔,郑重地在合同上签好了名字,接着,他们 把合同递给了身边的工作人员。
“预祝我们合作成功,”工作人员拿来了两杯葡萄酒,龙区长为史密斯先生取了一杯,自己端起了另一杯,和 史密斯碰了碰杯子。
“Cheers,”史密斯也很高兴,他把一杯红酒悉数倒进了喉咙。
“史密斯先生,明天上午八点,我们共同出席丝瓜山的破土仪式,”龙区长说着,向胡为旺书记看了看。后者 向龙区长点点头,龙区长的胆子大了些,“准时参加,不可缺度呀。”
赵克定把龙区长的话翻译给了史密斯先生听了,史密斯连连说道:“OK,OK。”
8月15日上午八点,叶逢春坐在办公室里,他手里拿着份城市晚报,上面头条新闻,就是城南新区成功运作招 商。新闻旁边还配有图片,赵克定也在图片之中,他恰到好处地笑着,叶逢春怎么看,都觉得赵克定的笑容里 有种讽刺的味道。他在讽刺谁?警方吗?还是龙区长或者史密斯?
叶逢春恼怒地放下报纸,他忽然想到高远曾经说过,赵克定的目的,是在龙岗镇找到一个大型的古墓群,那墓 群十有八九是宋代皇陵。叶逢春的嘴巴顿时张大了,他顿时明白了赵克定为什么那样笑了,他已经成功地取得 了丝瓜山的开发权,史密斯要地,他赵克定要古墓。
叶逢春拿着报纸,直接走进了局长办公室,把他所了解的情况作了汇报,局长先是认真地听着,最后却慢慢地 坐回到自己的硕大皮椅之中去了。
“叶政委,你在县里这么多年,对胡书记的处世风格难道不了解?他一个退伍军人,先在人武部看大门,慢慢 地坐到矿产资源局局长的高位,现在又是城南新区的书记,你还想在他的手下动土?我告诉你吧,像这样的大 事,没有他的首肯,别说是赵克定史密斯,就是布什总统,也未必能如愿以偿的签约,算了吧,要想破这些案 子,除非是胡为旺死了,否则,我们的前期调查结果,只能让小林来收进档案室,对了,收进档案室也未必可 靠,小林还是胡书记的外甥女呢,”局长摇了摇头。
“上报县委行吗?”叶逢春不死心。
“县委?市委省委都不行,像他这样的正处级干部,枝枝蔓蔓,牵一发动全身,就算是市公安局要动他,也得 市委批准才行。你现在让我报告县委书记,那是让我当乌龟,跑进铁匠铺子里,一去就得扔进烧得正旺的炉子 里,”局长一连串说了许多。
叶逢春看着比自己还小十来岁的局长,无言以对,他只好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上午11点半,叶逢春正要收拾东西回家,门被推开了,两个年轻人站在门口,恭敬地叫了声叶政委。
“高远,小童,是你们呀,快进来,进来坐,还没有吃饭吧,今天我请客,”叶逢春以热情掩饰自己的不安。 他到现在,向高远也没有任何交待,这个大学生的父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炸死了,而做为带队的公安局政委 ,叶逢春却一筹莫展。
高远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叶逢春,叶逢春摊开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纸上是打印好好 的材料,标题赫然是《关于使用民爆物品的请示报告》,时间却是去年八月。纸上缺的,是审批人姓名。
“你,你准备做什么?”叶逢春吃惊地问道。
“我想要宋光的签名,”高远答道。
“这,这可是违法的事,对不起,我不能知法犯法,”叶逢春拒绝了。
高远失望地收起了那张纸,拉着童琼玲就向外面走去。
“宋光已经死了,他一向写正楷字,”叶逢春像是自言自语。
高远和童琼玲来到了县城公安局时,丝瓜山那里正在进行破土动工仪式,史密斯、龙区长、胡为旺书记和赵克 定各执剪刀,几乎是同时剪开了彩绸。附近的老百姓也闻声赶到了这里,就连山脚下的刘老太太也挤到了人群 之中,“咦,这个人,多么像赵可呀,”她看到了台阶上站着的赵克定,不由得低声嘟哝道。
没有人理睬这个老太太的话,就连她的儿媳也对她不理不睬,自顾自地挤进人群,看起了热闹。
童信文也被邀请参加剪彩,不过他拒绝了,他知道自己未来的女婿一家全部丧身在赵克定手里,要是自己和他 们站到了一起,高远会怎么想呢,就算不考虑高远,他也要考虑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