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义亲自把岳母推进了太平间,到外面拦了部摩的,让摩的司机去下白沙村去接刘世相刘村长,“你告诉他 ,钱不是问题。”
接下来开具火化证明,联系火化厂,找来附近的老婆婆给陈光义岳母换衣服,都由刘世相一手安排,陈光义一 点儿也帮不上忙,他只好不停地搓着手,“真是辛苦您了,真是辛苦您了。”
刘世相呵呵地笑道:“陈所长,你这是说哪里的话,你在我们这里,口碑好着呢,就连陈昭月家的那个窝囊废 刘昌贵,现在都夸你。我能替你办点事,高兴还来不及呢。现在的所长就不行了,他把我们当成他家的韭菜, 隔三差五地割一刀啊。”
“你是说茆金?”陈光义张大了嘴巴。
“对,对,他就叫茆什么,他不让老百姓喊他名字,非得叫所长,不叫,下回你犯了事,逮进去就是一个耳巴 子,然后问你,你平时不是头老得很吗?现在落到我手里,我让你回去后,你娘都不认得你。他做什么,抓赌 ,老百姓逢着过年过节,或者老天下雨下雪,躲在家里玩几把牌,输赢一二十块钱吧,他就说是聚众财博,一 罚就罚五千块一个。抓自行车上牌打钢印,50块钱一个,他恨不得把钢印在每个人脸上都打一个才好,”刘世 相愤愤地说道。
没想到茆贵变成了这个样子,陈光义暗暗感叹。茆贵才到所里来上班的时候,他还能记得,这小伙子多机灵啊 ,和小马有得一比。
“对了,刘村长,我记得你好像既干过镇中心小学老师,又干了村长吧?凭你的记忆,你觉得我岳父岳母有没 有得罪过什么人,就是四乡八邻的,全部想一想。”陈光义问道。
“陈所长就是陈所长,什么都知道。连我当过老师都清楚,”刘村长接过陈光义递过的香烟,猛吸了一口,“ 他们和人家结怨,这我倒不是很清楚。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岳母她去世前,把她这辈子的事情过了一遍,生怕对人有什么亏欠,所以,我想 问一问,如果给人家造成了什么伤害,我想办法弥补,”陈光义不好说什么,只得撒谎。
刘村长竖起了拇指,“陈所长呀,这年头像你们家这样的好人,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第二天一早,陈光义就在刘村长的帮助下,把岳母送去火化了,他购了块墓地,把妻子小惠和岳父的骨灰全部 迁到了一处,和岳母合葬了。
一直忙于傍晚,陈光义这才松了口气,他付了刘世相请来的那些民工工资,又多加了两百块请他们自己去喝酒 ,然后领着刘世相,进了镇上的一家饭店,“您忙前忙后,我无以为报,只能请您喝顿酒了。”
刘村长也很感动,“陈所长,你岳母走了,以后想看到你,就不容易了。好,今天我也不怕你破费,你的酒我 喝了。”
“那个所,******真不是人,陈所长你不知道,就我们村的那两起火灾吧,尤其是张老太太那一家子,母子两 个,全部葬身火海,我们报案,你猜他来说之后,怎么说?说这老屋年久失修,走水了也正常,没什么大惊小 怪的,我简直怀疑他都没往上报。汪亮那个诊所烧了,他坐着轿车赶来了,隔着窗户玻璃看了看,就走了。我 们老百姓的命,在他的眼里不是命,是草,连草都不如啊。如今这个年月,粮食多了,钱有了,就是人心没有 了,”刘村长三杯酒下了肚,感慨万千。
“那两次火灾是什么时候的事啊?”陈光义皱了皱眉,如果真的烧死了人,这应该是重大案件呀,一个小小的 镇派出所竟然敢把这样的案子压下来,简直匪夷所思。
“你走后两年吧,对,张老太太家失火,是你走后两年,那个汪亮,是张家失火之后死的,不久之后,好像是 腊月,诊所被烧了。村子里都是些年纪大的人,大伙儿议论啊,说张老太太和她儿子肯定是被汪亮烧死的,” 刘村长说道。
陈光义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打起了精神,“怎么说?”
“那年,张老太太生病,痛得在家里直叫唤,她儿子把她送到了汪亮的诊所里看,汪亮说她这是阑尾炎,送到 大医院开刀的话,恐怕没有三千块回不来,如果在他这里,他可以请到市里大医院的医生,有个千把块就成了 。我们农村老年人得了病都这样,小病拖大病扛,重病见阎王。张老太太虽说家里有几个钱,可家里还有个孙 子在上大学,于是,张老太和她儿子一合计,就答应了。结果,”刘村长还没说完,陈光义就插话道:“这个 我知道,结果她的左脾也被割除了。”
“对,对了,阑尾割掉了,脾也拿掉了,张老太太自然吵了没完,她儿子那可是天生蛮力,两三百斤重的东西 一挑就走的人,听到出了这样的事,他怎肯善罢甘休呢。于是,他一把揪住城里来的医生,非要让他以命偿命 。哦,我明白了,是不是他们报了警,你来了,对吧?那时候你还在派出所,是吧。”刘村长恍然大悟。
“难道这事还有什么后续的?”陈光义奇怪地问道,“我记得他们最后决定私了。大家都不容易,真拿去做鉴 定,又是一笔钱,结果还不知道怎么样,当时我就同意了。”
“问题就出在这个私了上面,那张老太张嘴就要20万,汪亮和那个刘医生俩个人答应了,就得筹钱呀,刘医生 只肯出十万,那剩下的十万,他让汪亮承担。汪亮呢,起先不答应,可最后刘医生说这事泄露了,关键是汪亮 的嘴巴不紧,要不,把张老太肝胆肾脾全割了,她也不见得知道。汪亮无言以对,也可能就是他说的。反正刘 医生很快把十万块钱送来了,而汪亮迟迟不肯交钱,张老太太的大儿子,哦对了,他也是我没出五服的侄子, 叫刘申云,隔三差五地去找汪亮要。汪亮见到这个煞神来了,每次都挤牙膏似的挤点,五千一万的,刘申云呢 ,却越逼越紧,好几次把汪亮揍得鼻青脸肿,最后他还是把钱还清了。这十万块钱,我估摸着是汪亮这一辈子 的积蓄,还了债之后,汪亮就不太对劲了,他好几次给人拿错了药,人家明明感冒,他却拿了止痛片,这样一 来,村子里谁也不敢再找汪亮看病。汪亮没了活路,他是个老光棍,一辈子没结婚,平时打扮得干干净净的, 没了生意,整个人都变得邋遢,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后来张老太太家失火,村里人都说是汪亮放的。那 火烧得可叫旺呢,谁也不敢上前救,”刘村长叹息道。
“为什么一定是汪亮放的呢?就因为他赔了十万块钱?”陈光义觉得不太可信。汪亮既然钱都给了,就没有必 要放火了,要放火,为什么不在赔钱之前呢。
“这个呀,一来是因为张老太太自己,这个老太太,我记得曾经和你说过,她神神鬼鬼的,以前我们这里穷, 她家一没钱用呢,老太太就出去一段日子,回来后家里马上就阔绰了起来。张老太太曾经和村子里的那些老妇 人们议论,说人这一辈子,不能太过了,过了,以后会有报应的。村里有人曾经看到老太太在外面帮人看面相 ,据说一看一个准。每个面相收20块钱。不过她在村子里从来没有帮人看过。”刘村长转眼之间,把满满一杯 白酒喝了下去。
看面相?算命的?陈光义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是迷信,哪有什么准不准的。十足的骗人把戏。再说看面相怎么 会谈得上作恶呢。
“还有呢?”陈光义问道。
“还有啊,这个,我记不太清了,我这个脑子,反正村子里很多人都这样说,”刘村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汪亮的诊所呢?又是谁烧的?”陈光义问道。
“这个,这个呀?”刘村长忽然害怕起来,“有人说,是张老太太的鬼魂回来了,她烧着香,念着咒语,汪亮 先中了邪,落水死了,接着,他的诊所也被烧了。这是报应,报应呢。”
所有的没查出真相的事,最后都以迷信结尾,这一点陈光义很清楚,他无声地笑了,“如果说张老太太家还有 什么人,回来放了火,这倒合理。那些东西,是上不了桌面的。”
“是的,是的。张老太太有个孙子,上大学后一直没有回来,听说是张老太太不准他再回来,她预知到了自己 要死。就连老太太和刘申云死了,也没人见到那个孩子回来一趟,至于他们家其他人,早就死得死,散得散了 。箍桶匠死了很多年了,刘申云的妻子脑子有毛病,她儿子十来岁的时候,她就离家出走,沓无音讯。到现在 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刘村长说道。
陈光义正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忽然来了条短信,“你说你岳母去世了,安排好的话,尽快回来工作。小马被人 绑走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丽嫣。”
小马被绑架了?陈光义脑子里嗡的一声,小马,这个小马就像是自己的亲兄弟一样,他调皮,他饶舌,可是他 一直很尊重自己,记得自己曾拍着胸脯对小马的爸爸说,小马以后就是他弟弟,不管怎么样,他都会保护好小 马的。可是现在呢?小马却被人绑走了。
陈光义突然站起身来,红着眼睛嚷了句买单,又掏出了两千块钱递给刘村长,“谢谢你了,这算是你的劳务费 。”
刘村长嗫嚅着,不好意思接,“这,这怎么可以呢,太多了,太多了。”
“我让你接着,”陈光义火了,“我单位出了大事,我得马上走,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啦。”说着,陈光义买了 单,掉头就出去了。
“真大方,看来他老丈母娘死了,给他留了不少钱,政府当官的就是钱多,”刘村长啧着嘴,把钱收进了衣袋 。
“你这话要是早说,看人家不抽你两耳光,”饭店老板冷笑道,刘村长一呆,旋即低下了头。
陈光义坐着摩托离开了白沙镇,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当初自己夸下海口,说要保证小马的安全,如今,他将如 何面对小马父亲?等摩托进了市区,陈光义下了车,改乘了一部出租车,他拿出了电话,打给了白克明。
“有小马的线索吗?”陈光义涩声地问道。
“前天晚上那个排档发生了爆炸,小马也跟着失踪了。路边有目击证人,说他是被警察给逮走了,我怀疑绑走 小马的,和在排档店里的做手脚的人是一伙的,现在我已经拿到了排档老板的口供,据他说,下午一点多钟的 时候,小马来订晚餐,的确是有三个人坐在排档里吃饭,他还详细地描述了三个人的长相,我找了上次的那个 画家,让他画了肖像画,然而传到全市各个分局和派出所,都没有和这三个人长得相似的警察,”一向话不多 的白克明说话的语速明显比以前要快,就像是一梭子弹扫了过来。
用警车伪装,让路人以为警察办案,事实上却不是警察,好狡猾的手段。
等到陈光义问清了原委,心里已是有了数,这伙人的目的就是送他们三个人的命。小马看来是侦察到关键的地 方了,甚至他有了初步的答案,“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陈光义猛地一拍大腿。他恨小马卖关子,也恨 自己没有安排好,为什么非得答应小马去那家排档呢。
陈光义在脑海里慢慢地梳理了一遍,小马约他去铁山宾馆前的排档,他这里是没有人知道的,因为当时只有他 一个人在家,白克明在警局,唯一可能暴露的,就是小马自己。难道他早就被人发觉了?会是什么人,能在铁 山宾馆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呢?
陈光义一直打车到了白克明家的楼下,他叫出了白克明,“你和我马上去找那个目击证人,让他说出大致的车 形和车牌,不管怎么样,今晚我们坐在交警队,一辆车一辆车的查,只要是相似的,马上让他们到交警队来报 到。”
白克明立即反应过来,还是队长想得透一些。是啊,不管是谁,只要是警方的车,只要有车型,他们完全可以 找到类似的,逐一排查,应该会有答案。
“你不要再玩下去了,你这样下去,是没有好结果的,”就在陈光义和白克明坐在交警队,一辆辆警车进行排 查的时候,住在明珠小区白茹家对面的人也没有闲着,他正在床上胡思乱相,突然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 很陌生,他有心不接,可最后还是接听了。 “喂,哪一位?什么事??”他问道。
“你别管我是谁。张瑶既然同意离开,风铃那件事完全可以结束,你为什么非得要除掉张瑶?还有排档,你简 直是疯了,你在那里玩花样,岂不是自寻死路吗?”这个人嗓音中性,不辨男女。可说起来话来的的语气越来 越凌厉,他简直有点招架不住了,他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的父亲,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我自寻死路?哈,你错了,你以为我当了官,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不,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是不进则退, 你不努力,就会被无情的淘汰。我有信心,将来主宰这里的人是我,而你,也将是我的部下,”他渐渐地猜出 了对方的身份。
“你还有其他计划?收手吧,再做下去,你迟早会露出马脚的,我不忍心看着你走上不归路,不管你多聪明, 不管你懂得什么,最后,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打电话来的人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你少管我,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只要你别插手。我告诉你,我哪条线上都布了人,除了那个不争气的赵三宝 ,他是个实验品,凡是实验品,都是有瑕疵的。其他的,都是天衣无缝。”他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风铃呢?她也有瑕疵吗?她把握住了什么?”说话的人揶揄着。
“你少******给我提这事,是,她爱上了苏民,那是她瞎了眼。女人一旦爱上了男人,眼睛就瞎了,她是我手 上最好的一张牌,最后全被废了。所以,张瑶该死,******张瑶死了也不冤。你为什么要帮那个混小子?”风 铃是何等的冰雪聪明呀,不管自己教她什么,她很快就能学会。
“你错了,我没有帮他,我是在帮你。你露的破绽太多了,你把自己当成了神,别人难道都是傻瓜?你什么计 划都别进行了,我告诉你,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还有,我是你的长辈,你少说粗口,”对方有些不悦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