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最后的荣耀与辉煌
等我和花匠趴在地上任班长怎么踹都不起来做俯卧撑的时候,出操的时间到了。尖锐的哨音跟催命一样,我和花匠穿着粗气跟着班长他们这些老兵拎着枪出去集合,出去没几步就看见三儿揉着脑袋空着手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然后被他的班长连骂带踹退回去拿了枪又跑了出来。
A连作为最后的步兵,强调的是高强度十一路机动,而且是呼之能动,动能及远,就位能战,战之能胜。这十六个字作连为连队的重点,在营区的宣传栏里到处都是。没办法,A连在作战的时候载具转移是不在第一考虑范围的,A连永远考虑的是在最苛刻的条件下进行作战。当然,转场的时候,基本都有载具的……
我特么就无语到了极限了,打起仗来机动性能才是王道,只有动起来才能跟对方拼,否则一场轨道覆盖下来,除了机动步兵那种有办法携带班组护盾的变态,地上作战的基本都得挂,纯步兵这样能搞什么机动?
只是,我还是小瞧了一支拥有悠久历史传统的部队所能做到的事情,比如,战场复杂环境条件下,十四小时内机动超过七十公里!这种速度,装甲系全力进行追击的时候也就这样了。而在连史之中,十四个小时七十公里的强行军还只是众多强行军作战之中名气大的那种而已,论强行军排行,在连史里前二十都排不上。
“所以说,最后的步兵,辉煌只在过去,艰苦就在眼前。”班长把我的枪挂在了他自己身上,拽着我那双无力的手,“A连是全军最后一支跟敌人刚正面的地面轻步兵,我们不是先遣旅,也不是贝雷帽,咱们呐,只是刚正面的步兵,轻步兵。咱们这些人最需要的,只有这双脚板和体能,在长途行军机动之后能够立马投入作战……”
班长说完又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枪带,慢慢回复了跑动的节奏。
“班长,这特么得跑到什么时候去?早特么超过五公里了吧!”这么快的节奏,我感觉肠子都快断了,还能有力气出声跟班长说话,完全是在压榨仅剩不多的体力。
班长喘气的声音大了起来,用力拽了两下牵着我的武装带,“别特么说话,还有一公里,准备冲锋!”
什么?冲锋?冲特么个什么鬼的锋?跑成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了,特么还准备冲锋?
很快我就知道,为什么班长叫我准备冲锋了……
“滴滴嗒嘀嘀嘀嘀——”特么我们跑得剩下最后五百米的时候,居然特么响起了冲锋号!没错!冲锋号!特么超级经典的那种,我爷爷的爷爷那辈打仗的时候最常听见的指挥信号,听声音这冲锋号还是那种带战场效果的。
一听见冲锋号响,班长猛地提速冲刺,差点把我拽倒在地,等我被班长拽过终点的时候,我已经基本上跟挂了没多大区别,无意识地乱窜了一阵子,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上,实在是没力气站着了。花匠那家伙被班副拽过终点之后的意识还算不错,虚弱地跑到树边是一个劲地狂吐,差点连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等过了好一会,我缓过紧来一看时间,顿时就懵了,从出来集合到我看时间,特么总共才过去二十一分钟……
“集合!”又是一声尖锐地哨音,连长要集合了。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连长拍拍手,一脸笑容,“从今天早上,也就是刚刚的早操来看,新来的几位小战友们素质还是能够配得上咱们A连的嘛,这很好,说明说今年来的几位小战友将会很快融入咱们这个大集体,大家庭。除了那个还在吐的怂包!那个兵是哪个班的!”正说着,连长看着三儿突然又弯下腰吐了出来,极度愤怒地问道。
二排三班的班长出列,脸色通红地大喊报告,“报告!是我们班的!”
连长一脸的疑惑,非常地不解,跑到二排三班长的面前质问他道,“你不是说这是个好兵料子么?还特地找我吧那家伙分到你们班去,怎么才出个早操就这么个怂蛋瓜子样?”
二排三班长的脸色更红了,“马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伯乐也有相错千里马的时候,我这不是看错了嘛……”
连长哼了一声没在说话,转身回到了队列的前方,看看表,看看队列,再看看指导员。连长的嘴皮子抽抽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带着一股气一挥手,“解散!”
集合的时候我还完全清醒过来,我那枪还在班长身上挂着呢,到连长喊解散了我才想起来,好在刚刚连长没找这茬,要不然我特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枪就是军人的第二生命,在持械进行任何行动的时候,手里的枪没了可是非常大的罪过。
“小左,枪带好,刚刚看你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帮你背这一次,下次哪怕是你真的要挂,也得握着枪挂。”班长把我的枪挂回我身上,拍拍我的肩膀,“咱们连就是这样,你得赶紧适应。”
好吧,全集团军最变态的师里最变态的连队,A连,赶紧弄死我算逑。
“班长班长,打水我来,打水我来,”花匠一回到宿舍,把枪往枪架里一放,就在那咋呼,“还有谁要打水的,我下去一块都给打了。”
我抬头一看,擦!打水这种轻松活让花匠给揽走了,他手里拎着七八个水壶,还包括我那个,好吧,看着花匠把我打水的份上,先不谴责他了。
“放着我来!班长,您还是做好指挥和验收工作就行了,扫地这种事情就不劳您大驾了,”没啥好顺手干的,班长手里的那个扫帚是最近的工具,我干脆就劈手抢了过来,“这地上扫完,要抠缝么,班长?”
班长气得一乐,给了我一个脑蹦子,“赶紧特么扫地,最近风大,宿舍里灰尘多,扫完一会用吸尘器吸一遍,吸完最后再给拖一遍就行,已经够干净的了,又不是检查,边角上的缝抠个屁。”
我抓抓脑袋,看来跑完那股子迷糊劲还没过去呢。
等我们把地拖完了,准备擦床架和窗户的时候,花匠拎着一堆空水壶叮当乱响,沮丧着脸回来了。
班长拎着空水壶晃了晃,看着花匠十分严肃地问道,“你刚刚不是下去打水呢?咋回事?水呢?”
“说是停水了,山上供水的管道爆了,后勤的那帮人去抢修了。”花匠把水壶放到桌子上,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沿,非常无奈地对班长说,“早不爆晚不爆,非得等我前面的那家伙打水的时候爆掉。”
“跟你前面那家伙有什么关系?”我看看他,又看看我的水壶,不解地问他,“水管爆掉而已,水箱里应该还有水。”
“他打完水我上去的时候,没水了……”
好吧,看样子那家伙打水打得有点多,把水管里能抽过来的水都打光了……
没水就没水吧,等中午再过去看看,先坚持一个上午再说,几个小时不喝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管水壶,等我和花匠把窗户都擦好之后,又开始折腾我们新分到的那床被子。这蛋疼的新被子,我还以出了新兵营我们就不用再和这玩意打交道了,谁知道还要折腾这玩意——当然,后来我知道了另外两样东西:皮鞋和训练衫的时候,觉得还是被子比较好折腾——新被子是软的,是软的,是软的!完全没办法砌豆腐,砌好了过一会又变成豆腐泡了……
看我们俩列兵叠了两次被子一点效果都没叠出来,班长一脸灰常不良的笑容,从储物柜的最里头抽了两床被套出来递给了我们俩。我一摸那硬度,没好意思直接打开那被套,毕竟这算作弊,军纠查到就不好玩了——我家里的老兵告诉我,因为新被子太软砌不了豆腐,多数班组都会有那种硬壳被套流传下来,专门用来套新被子叠豆腐,不过谁要是用半个月把被子压实了还敢用这被套,妥妥地小黑屋两天,再犯翻倍。
但是被班长那种你敢不用我一会就立马把你收拾掉的眼神来来回回扫视了半天,我哪管这玩意算不算作弊,先用了再说,至少能先把被子给叠好,军纠查到了具体怎么处理是查到了的事情……而且一宿舍一水的标准豆腐块,就俩豆腐泡,看着难受。
三十分钟的集体内务时间过去,到点开饭了。
“成长在硝烟中一路光荣行,血与火的征途上代代出英雄,不畏艰险勇猛顽强,怒吼长啸铸就忠诚,战旗上写下我们的功勋,我们是最后的步兵,一往无前向前进向前进!踏敌尸骨唱凯旋!”饭前一支歌,我在老兵们的吼唱中,跟着老兵们哼完了这首歌。撇了撇嘴,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味道涌了上来。
最后步兵连的连歌,荣耀与辉煌的过去,或许,是纯步兵们最后的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