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熟悉的男音让两人停下纠缠,微微怔愣,转头看向来人。
月光从不知何时被何人打开的洞门口倾泄而进,来人似不可置信般瞠大双目看着地上交叠的两人。
“你们可知这是足以灭族的大祸,你们怎能……”
庞真苦笑,给离春把衣衫拉好,站起身,面对他。“徐大哥,不该发生也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我会承担一切后果的,是我爱慕王后已久,设计强行……”
“够了!你乱说什么?”离春朝他大吼,转头向徐大说:“我们被人设计了。严格说起来,是我强要了他……”
徐大翻了翻白眼,无奈叫道:“停!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你俩到底是谁强要了谁。”
本来只着急想向他解释的二人被他这一说,才明白自己刚才说了多么私密露骨的话,两人同时微转过身背向对方,面红耳赤。
徐大走进洞内,掩上洞门。深深叹了口气,“幸好是我先发现,别说那么多废话了,趁着设计之人还未引人过来,庞真你快跟我走!”
说着便拉起庞真的手,想带他离开。
“我走了,她怎么办?我不能留她……”庞真挣扎着想留下。
“笨蛋!你走了,她才能平安无事。还不赶紧走,再晚就来不及了!”语未落已强拉着他快步离去,庞真知道他说得有理,便放弃挣扎,转回头望向离春。
离春亦望着他,“放心,我会没事的。”
待得二人已没了踪影,离春凝了凝神,现在自己想跑恐怕是来不及了,冷宫肯定被人搜过发现自己不在,只能将计就计了。
借着月光细细打量洞内,地面上有一小滩证明她初夜的血迹,泥地上的血迹抹不掉擦不净,想了想,她捡起一块尖石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向自己大腿,顿时鲜血便顺着她的大腿流了下来。
快速整理好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衫,她扶着被自己刺伤的腿挪到洞壁边上,人还未坐下,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齐宣王带着一队侍卫走近洞口,看到她跌坐在地上,腿部的衣衫已被血完全浸湿,似忍受着痛苦般喘着粗气惊诧地回望着他。自己本想今夜至冷宫让她完全成为自己的人,好放心交权与她,没想到冷宫里却无人,心悸之下便带着侍卫连夜搜索,后在一个宫女嘴中问出曾在后花园这一带看见过她的身影,便又带队过来仔细搜寻。
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回事?私逃冷宫负伤未遂?”
离春冷哼一声,顺着他的话说:“这次是我自己倒霉,撞到蒙面闯宫之人,大打出手被人刺伤。只要一有机会,我还是会逃开后宫逃开你的。”
齐宣王似有所怀疑,“喔?那刺伤你的蒙面人呢?”
“我怎么知道?也许伤了我怕打草惊蛇就跑了吧!”
齐宣王微眯着冰冷的双眸望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哪怕一丝端倪。半晌,方阴晴未定地开口,“赵国十万大军压境,边防已破。寡人本想令你暂时重掌将军一职,领兵六万前去抗赵……可如今……”,说着目光落在她伤势不明的腿上。
离春淡定地回道,“本不是什么娇柔之人,这点小伤算什么!上点药包好,我明日就可以上阵。只要能逃开你,我就是死在战场上也愿意。”
齐宣王眼角微微抽搐,咽下满膛怒意,“那最好!希望你别辜负了上次为你请命的千万将士和百姓,现在是你回报他们的时候了。其余的……等你有命回来再算!”
离春冷冷回望着他,并不做任何回应。
齐宣王拂袖转身,下令:“把王后娘娘扶回冷宫,请太医前来诊治。”
侍卫应声领命。
被齐宣王半夜传召入宫的淳于髡知道了今夜发生的种种事后,叹息道:“大王!此事未查明,微臣不敢枉测。只怕事情并不像王后娘娘说的那么简单。”
齐宣王靠坐在雕龙大椅上,在自己信任的臣子面前放心地露出身心俱疲的模样,“我知道!可如今不是追究到底的时候,边界战场需要她,齐国需要她。”
淳于髡点了点头,暗自赞赏他没有被怒火冲昏头,仍能冷静理智地顾全大局。凡成大事者,必忍字当头,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会忠心臣服于眼前这位年轻君王的原因。
“那大王准备何时让娘娘带兵抗赵?”
“她自己说明日就可出发。”
淳于髡知道他夜召自己,决不会只是向他告知已发生的事情这么简单。躬了躬身,拱手问道:“敢问大王,有何事需要微臣效劳吗?臣必鞠躬尽瘁。”
齐宣王沉默了下来,似仍在思考此令该不该说出口,半晌过后,倏然起身,望着他的眼神让淳于髡冷汗涔涔,不禁紧张起来。
齐宣王似终于下了决心,转过身,声音低沉得隐隐透出死亡的讯息,“调给她的六万大军中,你暗中派些得力的死士混入,她若战败死于战场就罢了,如若不然……就在回宫的途中杀了她!”
淳于髡心惊地抬眼望着他,想确定方才的话确是眼前这人说出,更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难道大王要亲手杀死自己唯一爱的人吗?他忽而想起,上次万民为王后跪地请命的事,大王就曾透露出王后势力过丰威胁到自己的话,本以为自己怂恿他利用感情让王后投诚,就可以打消他的顾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般田地……一直以来,他都鼓励大王对王后诱情利用,并不是他偏向王后,而是他旁观者清,早已看出王后是唯一能带给他快乐带给他希望的女人,现下,他连这最后一点人间温暖也要抹灭么?
“原本打算将钟离春栽培成可以保护大王保住王位的得力战将,若是除去她……那我们以前所做的不就白费了吗?现如今内忧外患群狼环视,失去她我们就等于失去了矛与盾空手与人搏之啊。”明知此人一开口就无转圜的余地,淳于髡仍想劝说些什么。
齐宣王抬起手轻轻摆了摆,“不要再说了,此事寡人已定。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也不算白费,至少她帮我们发现并栽培了另一个未来的齐国战神。”
淳于髡脑子里绕了个圈就知道了齐宣王所指为谁,“大王是指无盐军副将,亦是王后娘娘的得力助手,徐剑英!”
“正是!此人在上次与赵国一战钟离春负伤坠海后所表现出来的气度与胆识,已经证明他足够胜任。加之此人一身凛然正气英伟不凡,想当然是乐意忠诚于寡人忠诚于齐国的。”
淳于髡没想到他已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周全,看来是铁了心要王后死。心中不禁摇头哀叹:王啊,臣这不是为王后说词请命,臣是为了你啊,臣不想看到你日后形单影只、茕茕孑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