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候对于在半夜三更出现的人,陆岳都怀有深刻的不信任,况且还是骑着骆驼的陌生人。
可宋贤的生命还在别人的掌握之中,就算不为了自己,陆岳还是挪到了那匹骆驼之前。
这骆驼很高大,陆岳必须仰望着才能看到骆驼上面的人,可惜还是看不到真人,骆驼的上面像是盖一幢小房子一样,用纱帘遮住了四周,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该不会是个女人吧?
陆岳这样想着。
“我不是女人,只不过草原风大,我这个老头子又容易得风寒,不得已用这个东西。”那中年人看透了陆岳的想法,“来跟我过来,我的徒儿要去救治那位,还需要一点时间。”
“是!”
被看穿想法的陆岳,丝毫不再敢做多余的动作,乖顺的跟在了骆驼的屁股后面,一步一步的到了一个小沙丘的后面。
骆驼停稳了之后,那个声音又嘱咐陆岳:“来,到骆驼的前面来。”
那声音的吩咐,好似是在体检一样,被叫道之后很不舒服,可只能硬着头皮上。只听见那纱帘装饰的小房子里,恩恩啊啊声音,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欣喜,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
“你能再把手伸出来,让老夫看看吗?”
看手相?
陆岳看着自己的双手,难道不应该是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才能看得清楚,这种光线,难道看得不是一团浆糊?
“浆糊?嗯,老夫神智清明,再过一百年都不会变成一团浆糊。”声音似乎对陆岳的吐槽有些不满,“伸出来看看。”
陆岳这下真的被吓住了,这老头是不是会读心术?为什么自己想什么他都清楚?
这下真的是收敛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将自己的手掌摊开,举到了头顶。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声音说:“你放下罢,唉,如此加上你,老夫已经见过四个,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大师,我的前程,到底…”
“看你的面相,你四岁丧父,命主孤煞,且遇人不淑,应该在田间淡泊一生。可看你的手纹,却是父母双全,家中虽无大富,但也小康,可命中有三劫,一劫则将你的命途全然否定,命主贪狼,乃是杀将之星。第二劫,若过,你便得证大道,一改贪狼之命。若不过,沉沦苦海,无法回头。至于第三劫,只能看你的福运,结果为未可知。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种完全不相同的命格,若是寻常的相士,看到你的掌纹跟面相,怕是要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也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何。”
“大师…你就知道?”
“我前半生一共看过三个人拥有如此怪异的命程,一是前朝的镇国昭武公主,二是身处南州的厉王,三是开京城中的一位少女,你是第四个。”
“那…大师,我还能回去吗?”陆岳鼓起了最大的勇气,问出了这句话。
“世上之事,因果相连,即已有果,何问有因。再者,即来则安,你既然已安,又怎么能走呢?真是痴儿…”声音似乎很是感慨,“好好走你自己的路,只要不违初心,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家。老夫言尽于此,你日后好自珍重。”
陆岳还想要出言再问,却被那老头掌风一送,身体轻轻一起,顿时落到了同一伙的中间。
这时间不乏有武林高手,但是那些人都是高来高去,寻常人的人自然无法常看见这种人物。
眼瞧着自己的同伙被人丢了过来,上官文几个人都准备上前理论,却被陆岳给拦住,此刻她的心情就跟丢了个原子弹到广岛一样,引起的冲击波让她还不能思考,脑子一片空白。
脑子一片空白的不止是陆岳一个人,更有还在看护着宋贤的亲兵们,他们看着那个少年,用自己随身带着的烈酒,跟一小瓶白色的粉末混合,然后从伤口淋下去,疼得宋贤从昏迷中惊醒了过来。
所幸之前已经拿一块木头,将口腔之间给隔开,不然舌头都要被咬断。
而后少年熟练的给伤口上抹了药粉,再仔仔细细的用干净的布条给裹上,一番手脚利落之下,不消半个时辰就把一切都弄好,末了丢了一包草药过去。
“这幅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每日一次,连着喝三日就成。”少年又从怀里面摸了一个瓷瓶:“这里面是一些丸药,每日给他吃三粒,一直到伤口结疤,在此期间,他不能再动伤口,也不能让伤口沾水,否则我是没办法再救他一次。”
少年将一切的事物吩咐完了,稳步到了骆驼旁边,再无人拦住。
刘庆连忙上前道谢:“多谢两位出手相救,还望告知姓名,来日我家主人必有想报。”
“不用了,”那年老的声音似乎不甚在意,“我欠他叔公一次人情,权当我还给他,九儿,走吧。”
刘庆听闻心中一震,主子的叔公是谁,他再清楚不过,可那么多人当中,有资格跟这种人来往的,怕也只有那一位而已。
这人情可欠大发了!
且不管刘庆心中是如何,这边救了人,一老一少骑着骆驼就往前走,不管身后是丢了多少个眼珠子过来,路上九儿对师傅让自己出手治疗十分的不解。他心中十分不乐意救助那个人,可是师傅在上,他也不得不听从命令。心中甚是烦闷,不由得抽了骆驼几鞭子泄愤,一旁的师傅见这样子,心中一叹。
“你的坐骑不过是个畜生,你心中有气,何苦要发在他的身上,”那年老的声音劝解者,“何不当面问我呢?”
“师傅,”九儿忍了口气,“那人是陈国人,你何苦要救他?”
“你们血脉相连,如何不救?”
听到师傅这样说,九儿更是不忿:“血脉相连?若是那帮人听到我的名字,怕是杀我都来不及,我又何必…”
“即使如此,你又真的能袖手旁边?”声音对徒儿的言不由衷很是苦恼,“那包草药就可保他性命无虞,何必多送了一瓶你自己炼制的丹药,徒儿,口是心非,可不是我教你的道理。”
九儿一张俏脸顿时红了,可嘴上不饶人:“我不过是想让他多苦几日罢了,师傅,我们现在去那里?”
“去西胡。”声音坚定不移,“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高人,能想出这等计划,千里奔袭,借道芒阳山,从后面偷袭虎翼军。”
“那…虎翼军会全军覆没吗?”九儿有些担心,“若是永昌镇有失,凉州跟下面的几个州郡,可是再也不保。”
“放心,虎翼军的镇军将军是李承远,是个沙场宿将,有他在,永昌镇,必然不会有失。”声音一时又落下,“只不过,此次战役,不知有多少人死于非命,这天下,何时才能真正的一统呢?”
声音中的无限惆怅,感染了一旁的九儿,他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天空,星辉闪烁,一点一点的向他们这些修道之人,讲述着天下的命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