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白安苓!你做什么?”北辰烨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痛楚由左臂直冲头顶,有一瞬间,他的眼前都黑了一下。
他的左臂在救白安苓的时候狠狠地挨了一棍,刚才又在车壁上撞了一下,此时是伤上加伤,肿起来的部分已经发紫,甚至还能隐隐瞧见几缕血丝。
白安苓下手却没个轻重,丝毫不体谅北辰烨如今的状态,竟是异常的用力!
这个恩将仇报的女人……北辰烨不禁如此腹诽。
白安苓淡淡地说道:“替您揉伤处啊,殿下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总不能袖手旁观,看着你受难,总该尽一份力才是。”
北辰烨听了很无语,这话说得真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是心怀感激呢,可是看看她的动作!
“还不快住手?你再这么揉下去,没事也要被你折腾出事来了!”
北辰烨将手臂一收,试图从白安苓的魔爪中挣脱出来,谁知她却暗自用上了巧劲。北辰烨退一点,她就进一点,如此几番来回,竟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你想谋杀亲夫吗?”北辰烨无奈地说道。
“别乱动!”白安苓低眉顺目,手下却不停顿,堪称专心致志地对付着北辰烨的伤处,“不过一点小疼,嚷嚷什么?”
痛楚源源不断地从伤处传来,这还不算,还得被白安苓嫌弃他怕疼,北辰烨颇有种哑巴吃的感觉。
这伤实际上比看起来更严重,白安苓还可着劲儿去揉,能不疼么?
马车外,竺九竖着耳朵偷听车内的动静,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
北辰烨嘴上喊疼,却不真的动手制止,这是为什么?竺九想不通,只觉得自家主子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车内,北辰烨念头转过,突然问道:“你该不会还在记仇今天的事吧?六皇子会派人对付你,的确是因为受了我的连累,怪我也是应该的。”
白安苓惊诧地抬起头,古怪地问:“你是这么想的么?”
从北辰烨的话里,她竟听出了些许愧疚之意。
北辰烨眼中闪过一片阴霾,沉声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妃子,我自然会护你周全,今日之事是我的疏忽,日后定不会再次发生。至于我那位六皇弟,呵……”
白安苓的胸口处涌现出一股暖流,原来她的未来侧妃的身份还有这用处,凭空多出了一位保护者……向来处事果决,一切都依靠自己的她骤然得到这样的承诺,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白安苓神色微动,佯装平静地说道:“你未免想太多了,我哪能为这种事记仇呢?”
“哦?不是因为这个,那莫非……你还在因为本殿下和白紫沁去游湖而吃醋?这醋意也太长久……疼!还不快住手!”
白安苓手上猛地加重了力道,狠狠地蹂躏了一把北辰烨的左臂,疼得北辰烨一句话都没能说完整。这一下不是用揉的,而是用扭的!
白安苓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突然拍了一下北辰烨的左臂,说道:“好了,淤血已散,回去之后只需做一下热敷,很快就可以恢复了。”
北辰烨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左臂已经不疼了,而白安苓的额上却渗出了汗水,看似普通的动作却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北辰烨不禁记起那时她为凌君做过的一切,也就是说,方才白安苓真的是在帮他?
白安苓认真地整理好北辰烨的衣袖,接着才取出帕子为自己擦汗,她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察觉有一道近在咫尺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白安苓一抬起头,视线就和北辰烨的撞在了一起。
北辰烨似笑非笑,眼里含着白安苓不明白的热度,正盯着她猛瞧。
心口处,有什么东西狂跳起来,快得让她害怕,白安苓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那双看着她的眼像是有着奇妙的魔力,将她吸入进去,无法自拔。
白安苓突然觉得脸上发烫,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她来自一个开明的社会,完全不受现在所谓男女大防的束缚,和北辰烨共乘一辆马车这件事,对她来说也从来不是一个问题。但是现在,白安苓却觉得马车内的空间如此之窄,她们两人缩在其中,简直近得过分了,空气中似乎都充斥着对方的气息……
在她两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让她这样强烈地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北辰烨见白安苓脸红,也起了逗她的心思来,故意凑到了她耳边,低声道:“果然被本殿下料中了,安苓,你刚才那一下捏得可真狠,是心事被戳穿,恼羞成怒了吧?”
白安苓愣了一下,是说她吃醋的事吗?可是她无法反驳,当时,她的确有种酸溜溜的感觉,回想起来,这不就是吃醋吗?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白安苓活到了二十六岁,行事果决老辣,好像没有什么事难得住她的。但是谁都不知道,其实她……她根本还没谈过恋爱!
所以这吃醋的事也是头一遭经历……
现在,那个害得她吃醋的男人离她不过咫尺距离,白安苓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上痒得难以忍受,整张脸顿时涨成了艳丽的红色。
她猛地推了北辰烨一下,一把掀开车帘,就要朝车外窜去!
“白小姐,危险!”
竺九立即反应过来,手一横挡住了白安苓,同时抢过了缰绳,狠狠一扯,马儿仰头发出一阵嘶鸣。顷刻间,马车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
白安苓正要跳下马车,却被人从身后拉住,她挣了一下,对方下了死劲,她逃脱不得。
北辰烨沉声喝道:“别胡闹!”
这语气,似乎真的生气了……白安苓莫名的一阵心虚,动作缓了下来。北辰烨将她一把拉回了车内,沉下了脸。
“见到拉车的马匹了吗?”北辰烨冷冷地说道,“那是我花重金购入的,无论速度还是耐力都是一流,你就这样跳下去,是生怕摔不死吗?”
面对北辰烨的质问,白安苓无言以对,冲动之下就那么做了,现在想想,确实不像她的做法。
醒悟之后,白安苓顿觉非常丢脸,她有什么好逃的?刚才鬼使神差地就那么做了……她应该把北辰烨丢出去才对!
经过了刚才那一遭,车内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不知何时,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外头的声音逐渐变得嘈杂,似是进入了闹市区。
白安苓打开窗子,向外望去。只见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两旁商铺酒肆林立,宾客如云。
这里是京城,是大楚最繁华的都城。
白安苓干脆扒着窗子,观看起了大街上的景象。这时,一个大嗓门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白安苓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路边一家酒肆的露天座位上,有四人围着一张木桌正在喝酒。其中一人留着一把浓密的胡须,两颊因为喝酒而泛红,正绘声绘色地对其余三人说着八卦。
谁说只有女子爱嚼舌根的,依她看来,这些男人对八卦的热情也丝毫不弱于女子。白安苓撇了撇嘴,正好无趣,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要说新鲜事,重在新鲜二字,你们说的那几件都是老掉牙的故事了,谁还没听过呢?”
“哦,那你有什么新鲜事说与我们听?”另一人不服道。
“我还真有!仔细点听着啊,就在今天,尚书府出了一件大事!”
“切,还以为你打听到了什么好玩的呢,不就是白府一位庶出小姐被人掳走的事么?都传遍了,谁不知道啊。”
白安苓愣了一下,这说的不是她么?她前脚才刚被六皇子的人抓走,消息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开了?这可是消息流通不快的古代!
白安苓抿紧了嘴,尚书府的人会落井下石她已经料到了,但是她没料到的是这件事会传到外头去。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么一来,事情就要棘手得多了。
那个大嗓门淫笑了一声,又接着说道:“听说抓走白小姐的是一伙无恶不作的恶棍,干这一票不是为了财,而是为了找大家闺秀尝尝鲜……”
另一人舔了舔唇,羡慕道:“真是便宜了那班恶棍,白小姐出了这么一件事,想清清白白地回来是不可能的了。她都成了破鞋了,和三皇子的婚事也要告吹了吧。”
这四人聊天的声音如此之大,说的又是如此劲爆的内容,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周围的行人竟也纷纷开始聚拢谈论起了白安苓的事情来,所用的词也越来越不堪入耳。
身在闹市,马车都是缓缓而行的,外面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了白安苓的耳朵,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只大手从斜刺里伸出,猛地关上了窗子,也打断了白安苓的思绪。
北辰烨面色阴沉,对外面喊道:“竺九!”
“知道了,三爷。”
主仆二人相处已久,没有多余的吩咐,竺九就明白了北辰烨的意思。他一跃而出,眨眼就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马车往前驶出了一段,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停了下来。
白安苓不解,问道:“为什么要停车?”
北辰烨状似随意地说道:“给你看一场好戏。”
马车所停的地方并不显目,可是外面的议论声一直没停,断断续续地有说话声传入白安苓的耳中,让她有点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