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沧鸿带来的护卫是没资格入席的,他们站在后方,守卫着本国的太子。
白安苓看了其中一位护卫一眼,那人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回视了过来。白安苓唇角一勾,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看到那名护卫朝她比了个手势,而那个手势正是她教给凌君的一个暗号,那名护卫正是凌君。
白安苓默默地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了江莱国太子的身上。传言将江莱国太子和国相季离说得那么好,现在一见,发现确实名不虚传。
太子九方沧鸿性情爽朗大方,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上位者的贵气,不愧是一国储君。相比之下北灏天则要逊色一些了。
国相季离则是另一种风格,他相貌长得也是好的,但用俊美来形容并不合适,而是带着一股儒士之风,气质上乘。
白安苓觉得要是这两位的话,让江莱国众女怀春也是难怪的事情了。她津津有味地品评着这两人的相貌、气质,不知不觉间,让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该说九方沧鸿不愧是和季离一起长大的吗?这两位之间默契远非常人可比,两人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商量好得一样。更有意思的是,白安苓不止一次撞见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
国相季离性子有点冷,比较严肃。但是每次和九方沧鸿对视之时,他眸子里就仿佛有冰雪融化,展现出与众不同的神采来。
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白安苓不会想太多。但是这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仿佛理所当然一般,似乎从一开始本来就是这样的。
再看看旁人,有谁像他们这样亲近的?没有。白安苓低头夹了一片肉吃了,越是琢磨越是心惊。
宴席的前半段,到场的众人还是比较规矩的,除了歌舞和两位太子,其他人较少发言。到了后半段,情况就截然不同了。下肚的酒渐渐多了,大臣们全都放开了许多,四处走动互相敬酒的人也多了。
白安苓看着殿上越来越火热的氛围,再次往江莱国护卫的方向看了一眼,凌君已经不在了。
白安苓对北辰烨耳语了一句,随后便起身往外走。又是吃又是喝的,出去方便一下,又或者吹个风醒醒酒什么的,都是允许的。
白安苓走到外面,将跟来服侍的宫女支开了。观察了一下四周,她挑准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那是一个角落,光线很暗,正适合藏身,换做是她,就会选择这个地方。果不其然,等白安苓走近,就看见了那名护卫。
“小姐。”护卫率先开口,正是凌君的声音。
白安苓扫了一眼四周,飞快地说道:“我和殿下被软禁在了宫中,皇上病了,生死未卜。皇后和太子控制住了皇宫,不准我们出宫,也不准见皇上。你离开之后,尽快将这个消息带给五皇子和八皇子,还有……德远将军,让他们提早做好准备。”
白安苓说完,将一张纸塞进了凌君的手里。
“这是殿下的亲笔信,你收好,若是有暴露的危险,就毁了它。”
凌君点头,白安苓立刻转身离开。
回到大殿之中,笙歌依旧,谁也不知道在这和平景象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
白安苓刚刚在自己的食案边坐好,就听北灏天向九方沧鸿问道:“沧鸿兄与本殿下一般年纪吧,为何还不娶妻?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沧鸿兄要抓紧了啊,嗝……”
北灏天的话音刚落,白安苓就从九方沧鸿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尴尬和恼怒。不过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九方沧鸿掩饰了过去。
北辰烨往后靠了靠,低声道:“太子喝高了,开始胡言乱语了。谁都知道九方沧鸿最不喜别人提到他的婚事。”
白安苓好奇地问:“为何?”
北辰烨摇头:“不知。”
北灏天这话一出,江莱国众人的表情就有点不好看了,尤其是那位国相,脸很明显地沉了下来。北灏天确实有些醉了,所以他根本没看清别人的脸色。
季离起身说道:“大楚皇帝身体抱恙,太子日理万机,怕是很辛苦吧?”
北灏天一听这话,立即点头说道:“国相英明,本殿下何曾处理过这么多麻烦事情,实在是有点……”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就吞了回去,白安苓看见坐在太子身后的女子刚才拉了拉北灏天的衣袖。
北灏天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此时醒悟过来,讪笑了几声。
季离却不放过他,又说道:“殿下如此忙碌,还要关心我江莱国太子的婚事,真是用心良苦。”
北灏天脸色僵了僵,这已经是明显的讽刺了。
九方沧鸿视线一转,突然看向北辰烨的方向,说道:“听闻贵国三皇子殿下刚刚大婚,可惜来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准备贺礼。”
就是这么一句话,顺利转移了在场之人的注意力。
北辰烨和九方沧鸿客套了几句,这时一个女声突然插了进来,阴阳怪气地说道:“三皇子妃可是个奇人呢,她别的不会,就会破案。我听闻整个大楚上下,就没有她破不了的案子。”
白安苓一愣,战火竟然烧到了她的头上了。循着声音的来处看去,白安苓弄清了说话人的身份。
那女子坐在四皇子北司齐的身后,此时正挑衅地看着白安苓。
能够参加这次宴席的女眷身份都不低,这女子想必就是四皇子妃了。白安苓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
有了四皇子妃这么一句话,在场有不少人都朝白安苓看了过来,包括九方沧鸿。四皇子妃的话明显是在贬低白安苓,一句“别的不会,就会破案”,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九方沧鸿也很好奇,这位嫁给了鼎鼎大名的北辰烨的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皇子似乎嫌场面不够乱,又补充了一句:“前阵子的贪墨案告破,本王听说三皇子妃也有功劳,此事可是真的?”
贪墨案三个字一出,全场哗然。
那起震惊整个大楚的贪墨案,涉案银两让人听了就想流口水,最重要的是犯案之人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原先还可以当四皇子妃的话只是玩笑,但白安苓若是真跟这起案子的告破有关联,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没有两把刷子,谁敢将自己跟这么大的案件牵扯到一起去啊?
面对诸多好奇的目光,白安苓想要退缩也不行了,只能谦虚道:“此案是我夫君所破,与我并无……”
“三皇子妃太谦虚了。”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白安苓的话,“以我看来,此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白安苓在心底将插嘴的人骂了一顿。她原本可以一句话带过的,这人却不让她安生啊!话说回来,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白安苓一脸狐疑地望了过去,发现说话的人竟是季离。
季离一脸的面无表情,白安苓却可以从这张脸上看出了不满,他绝对是故意这么做的!白安苓敢如此下定论。
在季离发话之后,九方沧鸿看了季离一眼,带着一丝无奈之色,似乎不赞成他这么做,却又拿这个人没有办法。
看来这位国相爷在某些事情上心胸不太宽广啊,就因为被问了一句贵国殿下为何还不成亲啊,他就要当场报复,问题是何苦盯上她白安苓?
“三皇子妃是否有真才实学,季某人倒是想讨教讨教。我这里有一题,王妃可否赏脸一答?”
看着季离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白安苓就郁闷。他不是要她赏脸,而是想当众打她的脸,那就别怪她了!
白安苓笑着说:“不敢当,国相爷的才学众所周知,小女子没读过什么书,可答不上来。不过国相爷盛情相邀,我也不好拒绝。这样吧,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说出给您听听可好?”
季离淡淡地扫了白安苓一眼,说道:“王妃谦虚了。”
九方沧鸿见状插嘴道:“本殿下倒是有点兴趣,王妃说来听听。”说完他又向季离使了个眼色。
北灏天也凑起了热闹,催促道:“快说快说,看看是什么趣事。”
季离老大不高兴地闭了嘴,却还是一脸的虎视眈眈。
白安苓暗笑不已,等她的“趣事”说出来,季离要是还问得出他那个什么问题,她就跟着他姓季!
“据小女子这双钝眼观察,发现太子殿下和国相爷心有灵犀,不用言语交流,只需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对方的意思。”
北灏天顿时一脸的失望,没好气地说道:“还以为是什么趣事,就只有这个?”
四皇子北司齐也开口说:“不算不算,我们都不觉得有趣,那个问题,还是得答啊。”
北司齐话刚说完,就接到了北辰烨一个冷眼。他愣了一下之下,又用挑衅的眼神看了回去。
北辰烨张口吐出了两个字:“蠢货!”
他的声音不大,也只有离北辰烨近的白安苓听得见,但是北司齐的脸却一下子黑了,满脸的怒不可遏,就差掀桌子了。后来在四皇子妃的劝说下才消了气,想必是看懂了北辰烨的口型。
白安苓若是答不出来,丢的可是大楚的脸。是大楚的人说白安苓擅长断案,结果她又答不出问题,那不就是丢大楚的脸么?
可是北司齐显然不这么想,他只是想让北辰烨出丑,哪怕因此让大楚国受辱。蠢货二字真是没骂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