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京城内到处黑漆漆的一片,墨布上用淡黄色勾出的那轮残月似乎被画师一不小心泼上了墨水,一时间竟悄悄消失在了那片茫茫的夜色之中。
一座座的中式建筑一家挨这一家,在一些几户合住在一起的大杂院中隐约还可以听见一阵阵忽起忽沉的鼻鼾声。想必是一些人白日里劳累过度,到了晚上,那疲惫不堪的身体便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抱怨。
“锵,锵,锵!”
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由远变近的盔甲碰撞声,一队在夜间巡逻的禁卫军在这阵规律而富有节奏感的声音中从黑暗的另一边提着灯笼走过,而后又带着那道微弱的光亮消失在了远处。
“选秀大典啊……”
此时正倚坐在皇宫踏雪阁中一棵古树下的乌连羽低垂着头喃喃自语,“凡哥哥要有妃子了吗?”
夜色朦胧,女子穿着一件淡青色襦裙,头上仅是用一支木簪插在一头青丝之中做着一点简单的装饰。在她清秀的脸上有着惆怅和不满。
废话!他丫的可是皇帝佬儿!还有那“凡哥哥”是你有资格叫的吗?!谁同意了!?
黑暗中的两道身影同时在心中暗骂道。
乌连羽低垂着的眼帘,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内在绿橙和古琦看不见的地方流转着一抹暗色。
绿橙几乎完全是用眼白鄙视着远处的乌连羽,一张俏丽的面庞上充满了不屑之情——她身旁的那位正房还没说些什么呢,这厮在这里瞎嘚瑟个什么劲?
可是她身旁的那位此时却正抿唇死死盯着那垂头沉默的乌连羽,夜色下的眼中,一份冰冷正被她冷静压制。但就算如此,在她的身边,绿橙却还是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淡的寒意。
“老大,这种女人就是你常和我们说的小三吧?”绿橙搓了搓已经冒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咧了咧嘴突然转头。
“对啊,想不想现在就冲上去干掉她啊?”古琦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听得绿橙不由地又是一阵寒颤。可就在古琦的话音刚落,原本还嘴角抽搐的她眼睛便骤然一亮——
“哎!可以见血吗?!”
而就在绿橙两眼放光心中正值激动之时,殊不知她身旁的那位却只是淡淡了瞥了她一眼,抬手间就给了她一个久违的爆栗。
绿橙冷不丁地被人揍了脑袋脸上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内就升起了森寒杀意,可是就在那抹杀意出现的下一秒,她的一双灵动的黑眸内就顿时就涌上了大片的委屈,悲愤受伤的目光透过黑暗直直地射向古琦。
“你傻啊,乌老的女儿你也敢动手?不怕他那天趁你睡着的时候把你拖到地府去啊?”
古琦毫不留情地用杀人般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一时间,一向机灵能说会道的绿橙看着那个明明自己也想动手的女人竟然难得一次的无言以对。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们这般急匆匆地赶到皇宫不是为了来见左凡的吗?那她们现在在这厮的暂住地里玩偷听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古琦顿时感到了内心深深的无力,以至于她再次抬眸看向那一脸无语的绿橙时都是满眼的心累。
两个互相无语心累的女人在这黑漆漆的院子里互相对视,头顶上的枯树枝互相交错,在黑暗中就像是一只只骨瘦如柴的枯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然而就在她们身后的宫殿内,也同样有人爽了周公的约会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殿中的一间暖阁内,蓝瞳女子怀中抱着一个暖炉跪坐在铜镜前的软垫上,一头漂亮的卷曲棕发被她解开了发带全都披散在身后。隐约间,女子身侧为她梳理头发的侍女还可以嗅到一丝淡淡的馨香。
“你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叫做踏雪阁吗?”
“乌小姐请说便是。”侍女笑道。
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位乌小姐生性柔弱,平日里对她们这些侍女也都显得十分平易近人,因此她们说话间也少了几分主仆之间的恭敬疏远。
“我来自西部曾经的大族乌氏。记得小时候家母和我讲过中原里的一些传说,其中便包含了这踏雪阁的历史。这里的气候之所以永远如同冬日的气候一般:百花沉寂,鸟雁无影,只有院中的那棵长青古树与一株不知栽种了多少年的老枯树作伴,是因为一株永不凋零的冰花。”
“这些皇室秘辛奴婢也多少听说过一些传闻。据说是在百年前的那场惊世大战中,那个叛臣将一株由千年寒冰雕刻而成的冰花栽在了这里。但是至今却从未有人寻得过它。”
乌晓垂眸,手中抱着的那尊暖炉不知在什么时候又悄悄变冷,正如她此时眼中所隐藏的一份苦涩。
殿外,那两个大眼瞪小眼的身影也不知在何时离去,只在那株老枯树下留下的两对深深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