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头刚想偷偷回到自己的房间,远远就见“金一诺”在花园里积露珠,她才来金家短短几天就将金家上下人心收服的服服帖帖,听说金老爷喜爱用露水泡得茶,每日天还未亮就捧着瓷碗积露水,金老爷自然感动万分,对她更是百般疼爱。
此刻只见那长得犹如花般俏的“金一诺”纤纤玉手托着绿叶等凝珠滚进了瓷碗里。
金石头本想早点回房间休息,却见“金一诺”左右四顾,神态异常。
他悄悄跟在她的身后,遥遥见那“金一诺”走到人工湖旁,再次警觉地四处看了看有无人影,弯腰迅速地用手中的瓷碗舀了半碗湖水,细心地将湖水里浮藻挑出来,又回到花园里去积露珠。
金石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到房间里去休息。自从金一诺一走,金老爷就将金石头的东西都搬去了上宾房,之前金一诺坚持不要金石头做女婿所以才让他做了金一诺的贴身家仆,现在这个“金一诺”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已经被金石头迷得晕头转向。
这个世界还有几个看着金石头那张讨人喜欢的脸,不会被迷得晕头转向?
他才微微小憩了会儿,金老爷就派人来请金石头去用早膳,现在上下都叫金石头何公子,人人都知道,这个何公子很快就要成了金家的金贵的女婿大人。
“过几天选个黄道吉日让你和一诺完婚,子珏你看怎样?”金老爷询问金石头的意思。
金石头本在喝汤,听了金老爷的话差点呛到,两只纤细白皙的手同时去抚他的背。
金眉生同“金一诺”同时伸手想去抚金石头的背,金眉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着痕迹地又收了回来,“金一诺”边为金石头顺气边稍稍抬眼眯眼打量着她,似在研究着什么,在金老爷看不见的角度嘴角噙着诡异的笑容。
金眉生回到了房间,待到只自己一人的时候,愤怒地狠狠抬手就将梳妆台上的珠宝首饰全都扫落在地。
她双手撑在梳妆台的铜镜前,淡漠地凝着铜镜中的自己,不论容貌还是风姿都在那个“金一诺”之上,本来金家上下的人都被她所笼络,现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一来短短几天就将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彻底瓦解。
本以为逼走了金一诺,这个“金一诺”不足为虑,没想到这么攻于心计会做人。
她才不会相信她是真正的金一诺。
从她们第一次见面她主动拥抱她那一刻,金眉生就知道,这个“金一诺”是个冒牌货,真正的金一诺同她在还没被劫匪劫走之前,两人的关系就极为的疏离,即使后来失忆了的金一诺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依旧与她多年暗地里风起云涌。
她倒想看看这个“金一诺”会耍出什么花样来。
金一诺以前总是很喜欢下雨,烟雨蒙蒙笼罩大地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都是无上的浪漫。可是现在对于金一诺来说,下雨真是灭顶之灾。
金一诺和金龟她们抱着盆盆盘盘在屋里来来回回地不停地接雨。
外面噼里啪啦的下大雨,屋里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雨滴犹如珠帘一般从屋顶的缝隙处漏了下来,家里所有的盆盆桶桶拿出来顶水都不够用。
很快的,地上涨起了水,小点的家具都浮在水面上,屋里没有一件干物,从被褥到衣裳都被雨水淋了个透透彻彻。
屋内地势比屋外低,雨水全都浸了进来,金一诺同金龟她们拿着勺子盆子碗不停地朝外舀着泥水,累得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叫苦,直到天渐亮了大雨停了,屋内的小雨也才消停。
她们四个拿着布一点点地擦干净屋里的青石板,为防止屋里的东西发霉又将橱柜都搬了出来晒,各种衣物摆了一地,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后,她们四个连说话的力气没了。
四个女孩子脸色发白,浑身湿透地坐在院子里,也顾不得地上的泥水,任由从云层里慢慢射出的金光在身上镀上一层光,让阳光来暖和冰冷的身子。
金草淋了雨之后一直发高烧,烧到后来人都迷迷糊糊了,浑身烫得像根木炭。
她们身上的银子所剩无几,全部拿出来去请了大夫,大夫开了两服药就要了她们全部的家当。金一诺在这短短的几天内已经学会了做饭,虽然不好吃,学会了煮菜,虽然菜色丑了点,也学会了照顾人。
金草是她的亲人,她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大夫开的药吃了两天,金草的病迟迟未见好,人烧得都糊涂了,晚上哭哭啼啼地喊娘亲,听金龟说过金草的娘亲很早就过世了,她的父亲是个小村里的穷酸教书先生,父女俩本是相依为命,后来父亲得了急病过世连葬敛的银子都没有,在别人介绍下金草就把自己卖给了金家当丫鬟,卖身的钱请人葬了父亲。
金一诺连日来衣不解带地陪在床畔照顾着金草,不断地绞着帕子给她的滚烫的身体降温,金草昏迷中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呢喃道,“好难受,好难受。”
再苦再累的时候金一诺都没有流泪,可是此刻金一诺毫无办法地抱着金草无助地哭泣,“那个大夫不行,我要带你去找更好的大夫。”金一诺下定了决心。
金龟哽咽道,“咱们哪还有银子,看病的钱都没有,就算去见了好的大夫人家也未必肯为金草看病。”
金一诺咬牙冒着夜色跑了出去。
这些天一到晚上就下起小雨,金一诺为了替金草治病家里能卖得都卖掉了,连把伞都买不起,只能顶着路上捡得大木板挡雨。
她跑到了金府前面,喘息着迟疑。
她知道,进去就意味着会被羞辱。
可是如果不进去,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在短时间里搞到一笔钱给金草治病。
只是迟疑一下,金一诺拼命地拍打着金府朱红色的沉沉大门,直到手心都拍红肿才有人徐徐地开门,护院撑着伞皱眉看着半夜里的不速之客,举着灯笼照亮了立在门口的黑影。
这才发现她是金一诺。
“大小姐,你……”护院一时还改不了称呼,但是马上他就冷淡道,“你来干什么。”
金一诺道,“我……我要见金石头,请你帮我叫一声金石头好吗?”她不想去找金老爷,当金老爷用宠爱的目光看着另一个“金一诺”时,她对金老爷的心就已经死了。
护院冷淡地欲关门,“何公子早就休息了,你还是回去吧。”
金一诺急切地想要闯进去,护院早就不当她是金家的大小姐,有人擅闯金家就是他的责任,他拽着金一诺的手臂就将她扔出了大门。
金一诺痛摔在地上,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她的身上,她瞪着那护院,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她嘶吼一声扑了上去狠狠地咬住了护院的手臂,护院受痛呼叫着再次将她打倒在地。
终于争吵惊醒了金家的人。
金家的灯笼瞬间全亮了,金家的人都披着睡衣走了出来,身上高贵的蚕丝睡衣薄软细滑。
金老爷震惊地看着满面泥水狼狈不堪的金一诺,不敢置信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金一诺扑通一声跪在了金老爷的面前,伏地哭着道,“求求,请您看在我们父女几年的关系上,求您借我一些银子吧,金草病了,病得很严重,我没有银子送她去看病。”
金老爷看着金一诺,毕竟是曾经捧在心尖上疼爱的人儿,不过几日不见,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了,原本白皙娇嫩的肌肤不自然的惨白,看得出来离开金家的这些日子她并不好过。
“金一诺”打着伞走了过来,从腰际掏出一个钱袋扔在了金一诺的面前,“虽然我可以不计较当年你对我做的事情,但是抱歉我不能完完全全的忘记过去原谅你,拿了这些银子,若是你还有一点自尊的话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这里不是你的家,这里是我的家。”
金一诺缓缓地捡起掉在水坑里的钱袋,雨水打湿了她的眼,她模模糊糊地扫过站在廊道里的金老爷,金眉生,金家二房三房四房五房还有其他的丫鬟家丁。
金石头并在其中。
她是不是该庆幸,至少没让金石头目睹她这副可怜的模样。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着“金一诺”鞠了鞠躬,脚底虚浮地一步步地朝外走。
对于一个穷人来说,尊严从来都不值钱。
金一诺在金龟金虫的扶持下背着金草去看了京城最好的大夫,打开沾满泥水的钱袋时,她的双手抖得厉害,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钱袋里的所有银票全都交给了大夫。
名医不是浪得虚名的。
金草喝了药昏昏迷迷的睡了两天,终于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