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儿心中以为经过这几年,身边的男人已为人父,早将往事放下,却不知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那,雨棠此次回来,还是依着昔年的由头说是病愈回府,当年她出嫁是事急从权,也未加封,如今她回宫,也该赐她些恩典了吧!”弘历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道,“就听皇后的,从前她是和硕格格,如今已为人妇,便册封为纯懿福晋,享一品诰命夫人的供奉,也算是你富察一家的荣宠,你看如何?”
荣儿顺势倚在他怀中,扣住腰际,“你待我,一向是很好的,弘历,能与你这样在一处,真好。”
穿过京都城门,傅恒命车驾在市集停下,“你等我一下。”眨眼的功夫,他便将冰糖葫芦递到妻子面前,雨棠瞧着帘外的傻人,柔声道,“你还记得,快上来吧,堂堂傅中堂的车驾公然停在闹市之中,成何体统!”
傅恒坐回她身边,“世人若知我是为自家夫人而下车,必是美谈。我们是先回家还是先进宫?”雨棠听他一席话,垂首道,“汉家女皆以夫为天,我自效仿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两人相视一笑,“那便依礼进宫去吧,我已修书姐姐,她对你必定十分挂念。”
及至神武门前,御前传令太监贾进禄恭候驾前,“奴才恭迎六爷,棠格格回宫,格格有褔了。”雨棠久违宫室,向其点了点头称谢,那公公方取出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和硕格格瓜尔佳氏,出阁三载,丕昭纯惠,懿为淑妇典范,今特赐号纯懿福晋,礼同正一品诰命,即刻入宫见驾,钦此!”傅恒代雨棠接下圣旨,心中便知家姐已将一切打点妥当,便将雨棠柔荑拢在手心,俨然恩爱模样向乾清宫去。
于正殿前方依依不舍地放开自家妻子,“你进去吧,我在殿前等你,一会儿咱们同去向姐姐请安。”两手分开间雨棠攥住他的衣袖,“傅恒 ,你相信我的对不对!”雨棠此语不仅为了面前男子,更是为了平静自己封闭已久的心。他瞧出了身边人的心思,低语安慰,“恩,我等你。”
崇正庄严的乾清宫正殿内,一身明黄团龙吉服的乾隆大帝背身负手而立,身在其位,不得不谋其政,当他亲手写下那道册封诏书时,心内似火烧般难耐,一度曾想如先祖顺治爷般册弟媳董鄂氏为皇贵妃,可他终究没有先祖的出尘之心,这偌大的大清天下尚需倚重傅恒这般对其忠心不二的股肱之臣。中门缓缓开启,雨棠仍着汉家装束,粉蓝色的裙裾似一地幽兰掠过高堂门槛,向前走的每一步,脚下皆如千斤重,相距天子十余步时,雨棠依礼盈盈下拜,“瓜尔佳氏恭请吾皇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别三载,曾海誓山盟的两人此刻以君臣之礼相待,满殿的清冷。“雨棠,久别重逢,我心中设想过千万种你我相见的场景,未料今日却是如此。”
她伏跪在地,并不起身,“皇上如今已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瓜尔佳氏只是小小臣下亲眷,自当规行矩步,不敢僭越。”乾隆转身,静静凝视堂下女子,因是伏跪着,看不清今日面容,只是一头乌发一如当年,此刻仿能闻见隐隐的紫藤花香,唏嘘一笑,“果真是物是人非,昔日你虽对朕恶语相待,将朕玩弄于毂掌之中,朕已不再同你计较,若此刻你愿以陆氏女的身份入宫,朕可即刻封你为妃,不,是皇贵妃,位同副后。”
雨棠淡笑着抬起头,“皇上何必执迷至此,若无心,得到一副枯骨又有何用,瓜尔佳氏已嫁与傅恒为妻,生为富察家媳妇,死,亦入富察氏宗祠。”
座上天子面色一黯,斜倚于龙椅之上,案上指节捏得吱吱作响,最后看了眼堂下佳人,双目紧闭,不怒自威,“来人,送纯懿福晋出去,未经宣诏,不得再入乾清宫!”小允子眼头极亮,急忙引着雨棠退出殿外。辅一出乾清宫,雨棠便笑着小步跑向傅恒,“我回来了!”傅恒未有只字疑问,解下身上风袍为其披上,相视而笑。
“臣弟拜见皇后千岁!”“瓜尔佳氏向皇后娘娘请安,荣姐姐万福!”见雨棠依旧是从前的俏皮样,身披自家弟弟的袍子,一副恩爱模样,荣儿便笑着将二人扶起,同雨棠坐于软榻之上,“傅恒你便在下首的椅子上将就将就吧!”“姐姐向来是这样偏心眼。”皇后作出一副端庄之态道:“本宫疼你的媳妇,你倒还拈起酸来,诶,雨棠,本宫早早命内务府为你备下了数套福晋规制的衣饰,额娘喜欢端庄持重的女子,你去换上,她见了必定欢喜极了。”雨棠低眉淡首,“荣姐姐素来是最会为我着想的。”
雨棠由更衣嬷嬷领着进入偏殿换装,荣儿方正色道,“皇上见了雨棠,态度如何,可曾说过些什么?”傅恒微微有些不耐,“姐姐不必理会那些,皇上已然下旨,雨棠非诏不得觐见,况且,我了解雨棠的脾性,他同皇上,断不会有何纠葛了。姐姐不必多疑。”富察荣儿此刻方定下心来,轻抚着小腹,“瞧我,近来越发犯起糊涂来了,雨棠又岂会是那样的人,如今盼只盼你与她早些瓜熟蒂落,有了牵绊,姐姐便真才放心了。”傅恒笑道,“都说成了亲的女人会变样,姐姐如今越发婆妈起来了。”“哦?待日后雨棠有了身孕,我必将你这番话说与她听。”一时令傅恒语塞,“姐姐,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啊!”
晚出闲庭看海棠,风流学得内家妆,小钗横戴一枝芳。镂玉梳斜云鬓腻,缕金衣透雪肌香,形容的便是此刻的雨棠了。“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看诸处好,我的傻弟弟果真好福气,三年不见,棠儿出落的越发标志动人了。”一席话直赞得她双颊微红,一双美目瞄向傅恒,二人心有灵犀,“姐姐这样夸我的福晋,臣弟喜不自胜,只是佳人在侧,在宫中耽搁了不少时辰,若再不回去,阿玛额娘恐要怪罪了。”荣儿:“好了好了,小别胜新婚,本宫也是过来人,赶紧的吧!”
一乘车驾,迎风驶出了神武门,雨棠面上微红未褪,余光瞟着身旁之人,“你看着我做什么?”傅恒仗着车驾颠簸,顺势坐近了些,将她的手拢在心间,“适才我为你解了围,你要拿什么报答我,恩?”二人近在咫尺,雨棠有些弱弱,“你……你想干什么?”
傅恒略凑近了些,眼中尽是邪魅之态,僵持了片刻,止不住笑出声道,“日久不见,棠儿的心思竟不似初时单纯了,为夫只是想为你理理吹乱的鬓角罢了。”雨棠心知他是故意戏耍自己,佯装嗔怒不理他,好你个傅恒,看我回府之后如何整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