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唐少聪打断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眼中通红,“……命定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什么命定,母亲根本就是被那个女人给――”
“不要说了!”唐少聪霍得起身,盯向唐嫣然的眸子里幽光四射,“我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
唐嫣然看着他,心里陡然的有些颤栗。瞳孔也不自觉的微缩。
唐少聪看到她眼中的躲闪,心头最后的那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脚下踉跄着退回到座位上,“果然,你果然是知道的……”俊美的面容泛起惨白。
唐嫣然猛地咬住嘴角,盈盈的泪水从眼中滑下来。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呜咽着说。
唐少聪轻嗤了声,仰头把杯子里的凉茶一饮而尽。
唐嫣然咬着唇角,眼中的泪水如滚而下。
眼前的人和她一母同胞,此刻竟是陌生的让她害怕。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或许说错了什么,又或者做错了什么,可如今母亲已经没有了,世上就只有他们两个最亲,若是他也生疏了她,不理会她,那她岂不是一个人?
陡然的寒凉让唐嫣然的背脊一阵发凉,再也顾不得什么,唐嫣然抓住唐少聪的胳膊,“少聪,少聪,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了啊,只有我们两个了!”
唐少聪看着唐嫣然泪如雨下,胸口的湿意也不由倾泻而下。
在他眼里,她一直是娇纵,恣意,张狂。父亲宠爱,母亲宠溺,就连那个姐夫也曾视若珍宝。而现在,那个姐夫虽仍疼爱,却绝不会如先前那般,父亲对她也更显平淡,唯一仍宠溺她的母亲如今也……
“嫣然……”唐少聪拉住唐嫣然的手,手指间用力的让他自己都浑然疼痛,“我们还有父亲,还有姐姐,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好不好?”
唐嫣然身形一颤,盯着唐少聪,不可置信的摇头。
他说什么?
过去的就过去!
怎么能,怎么能!
“唐少聪,难道你不知道现在躺在外面的人是你的母亲?你的亲生母亲?”唐嫣然几乎再度嘶喊起来。
唐少聪咬牙,眼中的猩红迸裂而出,“唐嫣然,你只知道自己的丧母之痛,那你知不知道多年前外面还躺过别人!你的母亲是母亲,别人的母亲就不是母亲了!”
“你――”
唐嫣然踉跄后退,几步跌倒在地上。
唐少聪深吸了好几口才喘匀了气息,他低头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唐嫣然苦苦一笑,“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好笑,我以为我足可以担当唐家重任,原来在这个家里,我才是最傻的那个!”
“如今母亲身死,就已经为当年所做之事付出了代价,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知道如果你们再继续争斗下去,我再也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说完,唐少聪推开半掩着的房门,走了出去。
他走到灵堂之内,燃起冥香,躬身叩首。
他知道若是身有担当,他不能这么做,可他没办法做到果断,没办法做到取舍。
……懦夫吗?
他认了!
明月高悬,
京城之中,仍是一如之前,热闹非常。
清风倌。
大红的灯笼喧腾,里面人来人往,娇声燕语,好不热闹。
走廊最深处的雅间之内,方云来一袭艳色衣衫,黑发笼罩在身后,散落满肩,俊美的面容更若倾城夺魄。若非是喉咙上明显的凸起,几若女子。
杯中的香茶在他的手里掀翻,点点的茶香屋内萦绕。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锦衣素服,头上束发的金冠彰显不凡,俊朗的面容沉波如潭,棱角有型的唇角紧抿,四周只余冷寒。
终于,两盏茶烹出。
一道不悦的声音也同时响起,“若是你心思不在这里,大可以先离开!”
艳色衣衫的男子宽袖扫出,竟带无限风情。
锦衣素服男子抬眉睇了他一眼,拿起一盏茶,轻饮浅茗。
“若是你府上的人知道你这样轻浮,恐怕方家掌事之位落不到你的身上!”
艳色衣衫的人正是方云来,对面坐着的无疑就是大皇子南耀泽。
方云来悻悻的瞪了眼南耀泽,“若非是知道你九死一生归来,我何必这样锦衣华服只为博你一笑,你倒是好,还笑话我!”
南耀泽难得的扯了扯嘴角,把手里的茶盏举了举,“多谢!”
方云来哼了声,举起自己手里的茶盏碰了下。
只是香茶未入喉咙,南耀泽已经轻哼,“你的消息倒是灵敏!”
方云来轻叹,“我方家产业遍布大江南北,个把消息还是有的,何况当时那些刺客意图刺杀你的镇子里正巧有我方家的产业!”
南耀泽不置可否,只是眼底的晕色更是深浓。
方云来和南耀泽也是相交多年,岂察觉不到,当即倾身过去,“是谁?”
南耀泽喝茶不语,
方云来拧了眉心,“皇上的意思是不予声张?”
南耀泽喝着茶的动作微微一滞,方云来脸上一变,“难道是――”
南耀泽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
“没有真凭实据,我不想多言!”
真凭实据?
方云来甩下手里的杯子,“若是真的有真凭实据,恐怕你也就是身首异处了!”
南耀泽无言,只是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一张熟悉的容颜在他的眼前一晃而过。
须弥,南耀泽开口,“云来,她想起来了!”
“谁?”
方云来下意识的一问,旋即明了,眼中波光微动,一显复杂。
太子府。
唐浅浅早晨醒来,身侧没有熟悉的菊香。
她知道他定然是一夜未归。
或者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也对,大皇子连夜赶来,定然不仅仅只是因为唐夫人身死……转念又想到现在的记忆中关于这兄弟两个的种种,又是有些头疼,他们是朋友,还是敌人?
呃,反正只要能让她做个好吃懒做的米虫,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都和她无关!
如此对自己说着,唐浅浅起身,简单的洗漱过后,便再度去了唐府。
今日,是唐府最后一日停棺。明日,便是大丧。
前两日唐府中来往人数不少,今儿府中显然清静。
只是当唐浅浅立在灵堂之前,却发现并非是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唐府的丫头侍婢一身缟素,躬立在侧,唐嫣然和唐少聪也在旁行礼。可四周隐隐而来的冷沉却是让她心头陡然打了个颤。
转身,唐浅浅去了后院,直奔唐相寝室。
还没到门口,就看到唐相身侧的随从,“相爷在书房!”
唐浅浅转脚去了书房。
书房之内。
窗外的光亮映进。立在书架前的唐相花白了头发在头上的白色束发之下,更显得沧桑悲凉。
唐浅浅心头一紧,“父亲!”
唐相闻声回头,看到唐浅浅之后,勾了勾唇角,招手要她过去。
唐浅浅几步走过去,扶住唐相的胳膊,唐相也没有推脱,任她扶着到了软塌那边。
唐浅浅又过去给唐相倒了茶,唐相接过来,拉过唐浅浅,“还是坐下吧!”
“嗯!”
唐浅浅坐到了唐相身侧。
唐相喝着茶,眸光闪动,显然心思并不在茶上,唐浅浅只是看着,静默不语。
过了会儿,唐相终于放下茶盏,看向唐浅浅,“昨儿大皇子过来了!”
唐浅浅抿了抿唇,唐夫人身亡,唐相本可以却朝三日,可唐相还是坚持去了朝中,昨儿大皇子过来的时候,唐相还在朝中没有回来。而听唐相这话,却是并非疑问肯定,而是话有所指。
唐浅浅点头,“大皇子殿下只是说了些小时候的事情,只是女儿并没有印象……”
唐相叹了口气,“那时候你还小,没有印象也是应当,当年,大皇子体弱多病,甚是比你还要显得羸弱……”
“是吗?”唐浅浅扯了扯嘴角。
唐相听出了她的言不由衷,目光便往唐浅浅腰腹挪过去,言语中也含上淡淡笑意,“这个小家伙没有少折腾你吧!”
因为唐相提及自己腹中的小东西,唐浅浅脸上的笑意也灿烂起来,“还好,只是昨儿这几日有些孕吐!”
唐相有些焦急,“这可是可大可小,怎么样?有什么需要的,父亲给你去置办。呃,不对,太子是个精细的人儿,府里有的东西,为父这里也未必有……难怪这几日觉得你瘦了,一定要多吃点儿,就是吐了也要吃,你的身子养的白白胖胖,才能生出个白胖小子。是不是?……”
唐相没有先前的轻寡,一个劲儿的说着,好像一转眼就变成了婆妈的老妇人。
唐浅浅的眼中几乎含泪。她点头,“父亲放心,女儿知道一些法子是可以防孕吐的……”
“是吗?”
“那是当然!”唐浅浅侃侃的把先前自己知道的一些防孕吐的知识简单的普及了下。唐相听的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发问。
书房之内,一时倒也清静无忧。
唐相又喝了半碗茶,唐浅浅因为说的多了,也喝了一杯。
伺候的侍婢送上糕点,唐相摆手,示意退下。
书房房门关和,唐相再度看向唐浅浅,“碧儿,你可知道当日为父为什么允了你嫁给太子?”
唐浅浅不知道唐相为什么要提起许久之前的事情,老实的摇头。
唐相看着她,略显浑浊的眸子里透出浅浅亮光,“因为皇上曾和我提过多年前太子殿下在桃花林中对你一见倾心……”
唐浅浅瞪大了眼睛。
连太子都以为认错的人事,皇帝竟然早就知道!也对,皇家的影卫什么的无所不在,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唐相怎么突然说起这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