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都下来了……没事,放心吧……我们已经订好车票了,很快回去……好,再见。”叶晗挂掉电话,抬头看看被浓密云雾笼盖着的山脉,说是山脉,但是现在已经看不到一点轮廓了,已经是第三天了,新闻只是简单的报道了山脉不知缘由的地震,这诡异的浓雾和那天堪称神迹的景象却被隐瞒了下来,杀死一个国家的从不是军队或战火,而是恐慌。
他深吸了一口气,自从那天开始,空气中就弥漫了一些不知名的味道,但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走了几步,和迎面低头走过来的男人擦肩而过,两个人的肩膀狠狠撞在一起,错开后,叶晗皱着眉回头看他,那个男人也看过来,在对视的一瞬间微微眯了眼睛,他穿着有些旧的冲锋衣,款式过时了很久,但似乎没有太破旧,头发藏在连帽下面,隐隐的感觉有些过长,看不真切,可还不等叶晗多打量,男人沉默着转身离开,双手插在口袋里,脚步稳健。
叶晗看着他走了一段距离,终于放弃了探究,拎着手里的袋子默默回了酒店,叶泠的情绪稳定了很多,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什么时候回家?”
“今天晚上。”叶晗拿出一瓶水扔给她,“吃面吗?酸辣的。”
叶泠摇摇头,目光再次移向窗外,远处白茫茫的一片,“你说,那是真的吗?”
叶晗打开电暖壶烧水,“我说那是山上工作人员的特别安排,你信吗?”
“那,门后面是什么。”
“可能是个黑洞,是个次元墙,或者……演播厅?”叶晗敲敲自己的太阳穴,他觉得脑洞什么的,压根就是被雷出来的。
叶泠笑起来,“楚门的世界?”
“我以为你不会看那么高深的电影,白雪公主就是极限了。”
“你滚。”
又一艘无人驾驶的飞机,像一头扎进奶油的苍蝇,被明明看起来那么绵软的屏障隔绝了一切,不断放出携着爆炸性消息的信号,却永远到达不了终点,回不了家,机器在某一刻彻底瘫痪,直直落下来,砸在被冰雪凝固的土壤上。
所有机械在这层屏障里都失去了物理理论的意义,电波声波,甚至是人,这纯洁无害的颜色在此时变成了张开嘴巴的巨兽,吞噬了一切,回以人们最猖狂的嘲讽。
一辆越野悠哉地穿过残骸,停在山脚下空荡荡的马路上,青年跳下车,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打下来那么多飞机还不收拾,管杀不管埋啊?考驾照都没这么费劲过。”
站在路边的男人缩着脖子溜达过来,“这事儿也不归咱管啊!又不是我打下来的,小九爷车里开空调了?可冻死我了。”说着钻进驾驶室,看着后座的男人,“哟!哑巴这两天的人间生活怎么样?是不觉得自己老了?”
男人不理他,低声道:“什么时候开始?”
解雨臣关上车门,还不忘系好安全带:“上前线的可不是我们,听指挥就得了,怎么着,也得等个三五天的,大部队没到呢。”
张起灵看向窗外,“别给他们太多时间。”
叶晗才看完的帖子,再点就进不去了,又一个毙在官方手里的,他按按太阳穴,继续浏览关于长白山的帖子,每当有细细描述出那天的帖子,第一时间就会被干掉,但越挫越勇的精神还是让他着实佩服的。
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个熟悉的名字,“阳钊,查到了?”
电话另一端的人漫不经心地敲着耳机,“你叶少交代的事,我办砸过吗?”
叶晗轻笑起来:“说吧。”
“我入侵了警方的资料库,但是,啥也没有。”
“……”叶晗觉得这是废话,一定还有下文。
“但是后来我灵机一动,入侵了军方。”国家安全部门榜上有名的黑客阳钊咬着一小节电线笑起来,“你猜猜我看到了啥?”
“说。”
阳钊翻了个白眼暗暗鄙视死党的幽默感,“长白山现在被封了,是个蚊子进了都出不来,那层雾,会吃人的。”
叶晗皱着眉头,觉得头更疼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军方现在完全懵了,领导阶级更是,他们用了各种先进非先进的手段进入浓雾,甚至还有最新科研的战机,可是你知道最后一条传回来的信息是什么吗?”阳钊看着屏幕笑起来,“准备进入。”
叶晗沉思了片刻,“我马上去你家,等着。”
“好嘞!待我向妹妹问声好。”
妹妹?叶晗挂掉电话,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敲敲隔壁房间的门,“在吗?”
“不在。”房间里的小姑娘闷闷地回答,他推门进去,看到叶泠抱着一堆布料躺在床上,桌子上还有她省吃俭用买回家的手办……前手办,现在叫它们一堆塑胶树脂比较好,回来当天,到家是一大清早,叶晗还没沾到自己的枕头就被客厅里的世界大战在精神上唤醒了,那一天,他想起了久违的偏头痛。
父母在他们旅游的几天里来了一趟清君侧,所有的cos服都被毁于一旦,叶泠精心打理的假发被扯成一团,原本是没有手办的事的,结果小姑娘非要揭竿起义,家里脾气火爆的两个女人拉旗开骂,两个男人默默旁观,母亲率先动手,手办摔了一地,这本是一场略显暴力的严母教儿画面,却在叶泠心疼动手的下一秒演变成了家庭战争,她被一向沉默却立场坚定的父亲扯住,男人的话至今还在叶晗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是你妈!她养你这么多年!她说什么你都得听着!对不对不是你能说的!你还敢跟你妈动手?反了你了……”
叶泠永远不懂避其锋芒,父母就是父母,对也好错也好,儿女没资格评判,何况她现在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昨天一天没吃饭了,给你下了面,在餐桌上,他们刚出去,起来先吃一点儿。”
小姑娘没有反应,叶晗转身出去,在关上门之前,听到身后的小姑娘轻轻道:“你真虚伪。”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不喜欢却不得不努力学习?因为他在三个人吵架时总是默不作声?还是因为那个时候,他依旧保持着从始至终的缄默,没有做什么?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要溜走了。
出门的一瞬间,叶晗仿佛听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那般讽刺,甚至鄙夷着命运,“游戏开始了,要回头吗?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