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扎坐在草坡上。
这片草原叫吞米滩,之所以有这样一个名字,据说是和那个创造了藏文文字的吞米·桑布扎有关。但扎扎并不关心这些,他只是静静在坐着,静静地放眼远眺,让无边的绿色在眼睛里流动。
前几天来了个城里的画家,扎扎碰上他时,他正坐在一座草坡上发呆,和此时的扎扎一样。在扎扎走近他时,他忽然站起身大呼小叫起来。
“哇,太美了!”画家把头上的太阳帽随手抛向空中。
“噢,太妙了!”画家又把一只手套拽下来扔了出去。
“你懂汉语吗?”画家问扎扎。
扎扎木木站着。
“不懂是吧,那可太好了。”画家说,“你知道吗,这草原的胸怀坦荡无比,太大了。”画家使劲张开双臂,接着又说:“站在草原上,人也太渺小了。”说这话时,他指了指扎扎。
画家说:“你知道吗,我之所以到你们这里来,是因为我老婆离开了我,确切地说,是我老婆跟着别的男人走了。当时我很痛苦,可到了草原,我才发现,我那点痛苦算什么,草原所承受的痛苦,要比我的痛苦多好几倍,好几十倍,好几百倍,你说是吧?”
扎扎点点头;画家见了便说:“你听懂了是吧?还点头哩,真有意思!”
扎扎又摇摇头,于是画家又说:“这就对了嘛,我想你也听不懂!”
这会儿,画家去把自己的太阳帽和手套捡了回来,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报纸抖了又抖,铺在地上,很小心地坐了下来。扎扎依然木木地站着。
“你叫什么名字?”画家问扎扎。
扎扎无言。
画家想了想说:“既然你听不懂汉语,我就给你说说。”画家说,“我那老婆你没见过吧?长得可美了,条是条儿,脸是脸儿。可就是有一样不好,一到晚上,她就要求和我……和我同房。我这个人对这个没有多大兴趣,可是不行,她强行要求和她做爱,简直有点强奸的意思,如果我不干,她就说我无能,说我阳萎……”画家把屁股底下的报纸重新整理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也真的不行,一到晚上我就害怕,一害怕就……就疲软。这不,我老婆就跟别的男人搞上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但我假装不知道。可她竟然跟那个男人走了,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扎扎点点头。
画家低下头开始痛苦。
扎扎坐在画家身边。
画家抬头看看,说:“不说这些啦,说点别的。”画家举目远眺四野,又说,“你看这草原多美,从远处看,是一片无边的绿色;从近处看,是一片汪洋大海,一个接一个的波浪凝固在那里一动不动,你说是吧?”
扎扎一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