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发《情》一炮而红之后,混入艺术界。在艺术界待的久了,难免要碰到一些真正的艺术家。艺术家嘛,尤其是真正的艺术家,骨子里总是有几分孤傲的,而且同行之间又总相互看不顺眼,就像文人相轻,然而假的艺术家就不同,没有孤傲的本领和底气,见有才的都要仰慕三分,见无才的也要恭维七寸,只有见到无德无才的,才可以挺胸鄙视而过,情人虽然也是个假的艺术家——《情人》毕竟仅仅标新立异了一些而已,而且毕竟只有这么一个作品——但竟也无人搭理,但凡提到自己成名画作之时,还会遭遇鄙视。
但是当艺术界还在鱼龙混杂的一个状态的时候,跨行结谊成为一种潮流。毕竟不同行业之间的人们,更容易赏识对方。就好比一个学生A计算机毕业,一个学生B日本语毕业,尽管或许两个人都没有拿到什么专业资格证书,但他们仍然会觉得对方有才,至少是各负其才。就像英雄生逢乱世,叫做幸运一样,情人——虽然他不是英雄——加入艺术圈的时候,幸逢艺术界处于这样一个状态。
通常在这样一个状态下最容易诞生的是通才。但是通才要得到尊重,往往更具难度。就好比学生A和学生B有一天突然认识了学生C,这个学生C不仅学过计算机,而且学习过日本语,但是跟他们一样,这个学生也是一证也不在手,那么学生A和学生B就白眼毕现。道理是这样的,学生A和B对自己的专业是门儿清的,对对方的专业是门儿外的,而C的实力大家是都可以知道的。这说明什么都懂一点,生活并不能更拽一点。
“情人”用一只铅笔自废了生理上的基础本领之后,渐渐学会了许多本领。他通才的开始,是行为艺术。
在所有的艺术家当中,往往行为艺术者最容易被看穿艺术家的身份。因为行为艺术家从进食到出恭,从剪手指到抠脚趾,每一个动作都是艺术的表达,打个哈欠都是一个哲学命题,就连排泄物都是哲学的化身——这非常了不起,虽然可能人家撒尿喜欢抬起一条腿,是个人习惯,仅属于标新立异的范畴,但。这就是艺术啊!
《情人》引起轰动之后,一群行为艺术者很快便找到他,对他讲:你入错行了你知道吗?你是天生的——哦不,是后天生的行为艺术者,其实你这样,你并没有为书画事业做什么贡献,所以他们看不起你,蔑视你,对,就是鄙视你,你不要以为他们都是相互看不起的。但是你为行为艺术做出的贡献却是显而易见的。你把自己都奉献给了艺术,我们感谢你,你的这一行为,是艺术的,是纯洁的,是崇高的,是里程碑式的,是历史性的是划时代意义的,是纯粹的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我们这个圈子,这才是你的家!
“情人”把自己贡献给了画艺,却无意成全了行艺,想想自己真是不容易。“情人”想,我本浪子,世上本没有家,在一个地方呆的久了,便成了家。他们说我又有了一个家,他们真是糊涂,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我的家!既然普天之下,尽是我家,那换个地方也便无妨了。
与行为艺术家们呆在一起,每天都要耳濡目染一些新鲜的东西,时间久了,终于被熏陶的日益严重。“情人”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见识也越来越多,多的不堪重负,终于有一天,他提议要做一场演出了。
“情人”要做一场演出,地点是广场,内容大概是吊起《情人》,然后赤身裸体于《情人》裆下。当然主题不是《活在当下》,主题是两个字《色,戒》,副标题是《不要以为你什么都没看到》。
“情人”的提议得到同行一致好评,大家妙语称赞,唏嘘其对行为艺术的勇气与忠诚,前无古人,后无望其项背者,对其创意和对行艺的领悟更是自叹弗如,大家都枉混了这许多年。于是乎“情人”火了,在业界首先火了起来,这是每一个一线实力派都要走的路,之后“情人”再走路就仿佛要升仙,有些飘,脚底生风,头顶青烟,往来于尘世凡间,骂声也是歌颂。
然后大家要制定一整套全面的演出行动方案。领导——唯一的领导,暴发户王老五埋头计算挥笔半日,霍然抬起头,召集正圈地打牌的一众行艺者凑过来圈地打坐,神秘兮兮地说:
因为这次演出恐有伤风败俗之嫌,照例是不能通知政府的——当然政府是我们的宿敌,我们向来是不通知的——然后宣传这次还是不能做透明的,我们就发发传单,告诉大家明晚广场有港台男星做公益演唱,再然后我们灯光要设计好,保证强度和准确度,遮光板要进口,保证光线不散射,我们要做一次总的调教,保证我们的情人不被强光刺瞎。还有就是我们要提前二小时四十七分钟到。我们可以算一算,从做灯箱到搭台,到现场美工到化妆,到摄像机组布置,以我们的人手和经验,计算平均值,我们就是需要这么多的时间。当然早到也是可以的,但我们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不是我们的风格。还有就是拉赞助。对,我们是艺术家,艺术家的艺术活动是不应该和商业牵牵扯扯的,艺术和商业从来都是对立的……但!这是不对的!这是艺术八股的死角,八股艺术的歪曲,要破旧,就要高举******思想邓小平理论伟大旗帜,坚持科学发展观,一切从艺术出发,商业联系艺术,大家要坚持行艺领导们的领导,积极改造我们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艺术的改革,就要从我们开始。作为革命先躯的代表,我们要有革掉性命第一个捐躯的精神,那么好,要破旧,要革命,我们就先从拉赞助开始。
毛主席万岁!
大家跟着齐声喊:毛主席万岁!
好。王老五接着说:
谁是党员?这里头谁他娘是党员——不,谁他娘不是党员,不谁,那谁,谁——是——党员?妈的是你们不说清楚点!这个赞助就你们几个党员负责!
好,大家现在都去广场大笨钟对时间吧。S君,上次我出门泡妞,不小心把你的表摔了一下,我没跟你说,我觉得挺不好意思,我就又把我表摔了一下,这下扯平了。事实证明,金表不一定就有金的品质呀,因为从那次以后你的表应该是每个钟头走慢两秒,而我的表把铁锈摔掉了,比以前走的更加精确了。你记住,你的表每个钟头走慢两秒,现在离演出还有三十一个钟头,不要耽误了活动,不要拖集体的后腿。别都傻不拉几木着了,这里边有谁大学毕业的没有?没有?高中毕业的有没有?没有?你上过中专的?上了一年被开除了?那也是上过了,你虽然抽身很快但你仍然是上过了,你跟那些成功毕了业的只是一个上与被上的区别,那就你了,你给S君计算!
是半夜,“情人”忽然想到明日就要将真身大白于天下——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洗澡了,如果再不解决这个问题,明天就要大黑于天下——迫不及待要找澡堂子洗澡。可是三更半夜的实在没有哪个澡堂子还营业中,桑拿或许可以,但是王老五给他的经费连吃饭的都算上也不够来一次桑拿的。但这毕竟事关自己真身,是非黑白明日就要向大家断个明白,他这个时候尤其不能犯了方向性错误,于是贼心不死地走在大马路上。
“情人”在马路上压来压去并不是没有方向性的,他是向光的。人在一片黑暗里都有向光性,这点跟大多的牲口一样。“情人”渐渐走进了灯红酒绿处,这个时候马路两旁忽然一批一批花枝招展恶狼一般的少女出现,个个都向他搔首弄姿。如果社会主义实现了,他和这些姑娘之间没了利益关系,他将会非常的高兴,他宁愿每晚都沦为这群少女泄欲的工具。可是社会主义还没有实现,泡妞或者****都还是要付钱的,他还没有钱,王老五给的钱他不能都拿去嫖姑娘了,前方光线越来越好,他担心再往两旁看下去将会把持不住,就转身往回走,返回黑暗里偷窥。
可是就在强光撕裂黑夜的最弱势处,“情人”摆回身,义无反顾地弃暗投明。因为他想到在配合姑娘们工作之前是可以洗澡的,以前王老五说过,现在就连这群出来卖的也不豪爽了,事儿事儿的,工作之前要你卫生健康之类多方面都达标了才可以。
“情人”强自忍住将这条街转了一个遍,终于找个一个合适的姑娘——这个女人显然是脸蛋儿型,而且更难得的是这个妞居然还很优雅,这是多不可能,这样想来这样的姑娘做事之前一定会非常讲究。“情人”向那女人径直奔去,将身上的钱极具潇洒地一把掏出来摔到女人手里然后一把将她抱住。那女人似乎不喜欢粗鲁,而且似乎是极为厌恶,一巴掌将“情人”扇倒在地,大喝一声:我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