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年前开始,每年搬到夏季牧场后,吉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雅娜古城。去年,他
独自一人来到雅娜古城时,有几个戴着大沿太阳帽的汉人拿着像吃饭的勺子一样小巧的铁铲
在古城的一角很仔细地挖着。吉明觉得好奇,走过去看他们,他们对吉明视而不见。
吉明一直盯着一个像倒卖牛羊皮的回族人一样留着大胡子的人看,他一小铲一小铲地挖着,把挖出来的土整齐有序地堆在旁边,堆成了一堆堆小土堆,这使吉明想起了草原上那种总是打洞堆土的老鼠。
他们要干什么呢?吉明想。
“你们快来看哪!”吉明正在纳闷儿时,离大胡子不远的一个小伙子忽然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一个女人毫无思想准备时忽然发现前面有一条大狗一样的惊恐。大胡子听到叫声,扔下手里的小铲子便冲了过去。吉明心想,他们可能是发现了一条蛇,没准儿我还能帮上点忙呢。这样想着,他便跟了过去。
那小伙子发现的却是一块锈迹斑斑的小铁片!
这会儿,那小铁片在大胡子手里,大胡子把一只放大镜按在小铁片上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好像要从铁片里寻出一只虱子或者比虱子更小的什么东西。
他在铁片上找什么呢?吉明想。
“噢!噢!”那大胡子忽然大叫起来,把那只放大镜随手扔了出去,把那块小铁片高高举了起来,吉明甚至感到有一缕太阳的反光在那块铁片上迅速闪耀了一下。
大胡子说了一大堆吉明根本听不懂的话,他旁边的人却欢叫着拍起了手。
吉明呆呆地看着他们。
他们在铁片上找到什么了呢!吉明想。
大胡子他们找到的那种铁片,吉明曾经见过。那时候吉明20多岁,他和图多都没有成家。有一天,他和图多赛马,一路跑到了雅娜古城。他们一前一后到了雅娜古城,便让坐骑过去自由活动,他俩则喘着粗气瘫倒在草地上,好像不是骑着马而是背着马跑来似的。这时,他们看见一头牦牛刚刚生了一头小牛犊,母牦牛已经舔干净了小牛犊身上的粘液,小牛犊跌跌撞撞站起来,扑到母牦牛身下去吃奶。吉明和图多互相看了看,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默契地达成了一项协议。
吉明从怀里掏出一只每天出牧时必带的小木碗。这时候,图多已经抓住了那头母牛。他们给母牛挤奶。不一会儿,吉明的小木碗里便有了满满一碗乳黄色的,胶水一样粘糊糊的牛奶。这是母牛刚生下牛犊的头奶,当地人叫胶奶。放牛娃们喜欢把胶奶挤出来,再把石头烧热了后,将胶奶倒在石头上,烧烤成锅巴一样焦黄的奶饼吃。这会儿,吉明和图多就在准备烧烤奶饼。
吉明去寻石头,便找到了一块小铁片,铁片中间是凹下去的,正好当锅用。他们就这样打了一顿牙祭。他们还捡到了一只生铁的头盔,便把头盔放在一个制高点上,当靶子用乌尔恰朝着靶子扔石子。最后让图多一石头把这个头盔砸成了碎片。
也就是那一天,吉明在雅娜古城城墙下,发现了一朵与众不同的野花。
这种野花一般是粉红色的,而这朵花却是雪青色的。
“图多,你过来!”
图多正在一边撒尿,听到吉明叫他,“噢呀”了一声,系上皮袄带子,走了过来。
“你看这花!”吉明指着城墙角下那朵弱不经风的野花说。
图多朝那花瞥了一眼,说:“你又不是女人,咋对这个感兴趣!”
“你好好看看,它跟别的不一样!”
图多又朝那花瞥了眼,低头弯腰把那花摘在手里,并且还毫不在乎地放在手心里搓揉了几下。就在图多摘花揉花时,吉明似乎听见了那花茎被拆断花瓣被揉烂的脆弱的声音,吉明的心忽然隐隐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