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凌云从派出所大摇大摆走出去的时候,办公室里被抓来的人都还乖乖待着,拉去录口供的也没能马上放人,都排着队准备被带到拘留所放上几天。蚊子还蹲在角落里,背靠着墙壁睡着了,大头靠着他也睡得正香。池凌云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们一眼,心里为他俩感到悲哀。蚊子要不是爱凑热闹,大头要不是傻乎乎,他们也不至于要待在这里了。不过他俩被抓去蹲几天对池凌云而言也好,他在上街的活动可以自由许多。
刚一脚踏出派出所,池凌云猛地想起忘事了,一看时间——凌晨一点。他一拍脑门,脸上表情都挤到了一块。
“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给忘了,文恬会不会怪我?应该没遇到危险吧……不行,还是得去看看。”
池凌云二话不说,匆忙往文恬家赶去。他心里其实和清楚这个时间点文恬肯定已经回家休息了,他去了也没有用,但他就一心想着要去看看文恬的家,哪怕就是看见黑漆漆的院子和早已熄灯的房子也无所谓,他就是要去看看。
如他所想的一样,文恬的家早已熄灯,院子一片漆黑。他站在院子门口,闻到阵阵花香,不觉安心了些,只是对文恬感到很抱歉。他没停留多久就回警队了,难得一次早归,警队里除了值班的几个队友还在岗位上奋斗,其余的都睡下了。池凌云站在宿舍楼和办公楼的分岔路口,思考着要往哪个方向去。
他困,但静不下心来,他思考,但身体发出该休息的信号,面对着黑如浓墨的夜色,和夜色中孤独伫立的建筑,池凌云选择了到操场上跑步。操场很暗,仅借着远处灯塔赐予的余光,池凌云不紧不慢地开始活动起来。这一动才让他想起已经好几天没操练了,体能比不上从前,也怪不得每天早晨回到警队都累得像一坨泥那样。
想起以前在武警特警队的时候,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还能徒手打死一头牛,池凌云不禁有点感伤。到底是转业后自己怠惰了,还是他人生的高峰真的随着转业而开始走下坡路?这个问题在他过来的时候曾经思考过,他也想过答案如果是后者,他也许也能慢慢接受的,但现在当他看到答案真的很像是后者的时候,他又无法不躁动。
是的,池凌云内心有些躁动,莫名的躁动,连跑步也不能让他的心安静下来。池凌云跑了五圈就停了下来,他把上衣脱了擦汗,后往肩上一搭,回了办公室坐着。开了空调和电脑,池凌云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了一会儿,跑到自己的QQ空间看以前的一些照片,忽然很想念远方的队友们。但远方的队友们似乎没怎么想念他,好友动态中显示他们现在的生活如何多姿多彩,那些多姿多彩的行动或活动看得池凌云好不嫉妒,心中暗骂一群兔崽子没了他居然更快活了。
池凌云无意中到文恬最新发表的心情——他应该很忙吧!发表时间是昨晚11点30分。池凌云推算了一下,那个时间差不多是文恬平时送完花回家的时间,也就是说,这个心情是她独自送花后,回家时写的。那么里面的那个‘他’就是“我?”
池凌云忽然精神起来,他前前后后分析了不下五遍,最后确定文恬所写的他就是他自己,心里不禁喜滋滋起来。他原以为文恬只是把他当做普通朋友,没想到自己在文恬心中也有一定位置。确定了自己在文恬心中有位置后,他又不确定这个是个什么样的位置了,‘好朋友?好队长?还是她也喜欢我?’
这么一想后,池凌云觉得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如果平时是庄明送她回家,然后庄明有那么一次没空送她回家,她也可能会发表这样的一条心情,‘他应该很忙吧!’应该,很忙!池凌云想着想着,觉得心里全乱了,他没办法好好分析这句话的含义,后来在各种琢磨中昏昏睡去了。
“队长!”
“嗯?”
“队长,快醒醒!”
“干嘛?”池凌云用手肘撑起身子,惺忪睡眼还没睁开就感到一股刺痛从太阳穴开始往全身蔓延,他赶紧护住脑袋,“唷!”
“队长,你还好吧?空调开到18度,还不穿衣服睡觉?”庄明说着就把手伸到池凌云额头,“嘶!好烫。”
“几点了?”池凌云摸索着把衣服穿上,睁开眼睛看到庄明头上的‘光环’被药膏一般的方形纱布取代了,庄明表情还算正常,正常的二。
“九点。”庄明说完,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眼神畏缩。
“你干嘛?”
庄明欲言又止,想了想,“你该不会又七点才睡的吧?”
池凌云没心思逗他,使劲搓着该死的痛着的太阳穴,“有事?”
“嗯!”庄明靠近了些,“恬恬一早就问我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呢,对了,你晚上护送她回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不是我送她?”
池凌云瞥了庄明一眼,“还不是因为你的刘飞雨,送这么大一个好事给我。”
“是飞雨?”庄明咬牙切齿的,“这家伙,就爱乱撮合……哈哈哈,队长,没,我只是说,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可以让我帮忙护送,我很乐意,哈哈哈!”
庄明再哈哈笑也挡不住池凌云的杀人目光,只好止住了笑,“呃,你昨晚忘记送人家回家了还是怎样?我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啊!”
“昨晚不小心进派出所了,闹到半夜才出来,就忘了,啊切!”池凌云打了个喷嚏,久违的感冒正式宣布了它的到来。“我……”
池凌云支撑着起身,发现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行动不听指挥,在失去知觉前庄明惨烈的呼叫声让他心甘情愿地倒了下去。
梦境,现实,梦境,现实,池凌云的思想像云,飘在现实与梦境中,有时候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有时候又觉得那是风声,一闪而过,了无痕迹。他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皮有千斤重,任他使劲力气也于事无补,于是他放弃了。他在黑暗中摸索,用身体去感觉,却什么也感觉不到,有的只是未知的一切,一切的未知。
“往这个方向下针……对了,再从下往上,这个孔,不对不对……这样……”
“这玩意儿太浪费时间了,我不玩了。”
“哎哎哎,你有点耐心好不好?算了,我等池队长醒来教他玩。”
池凌云听清了,确实有人在说话,是两把很熟悉的声音,在他附近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他被吵醒。睁开眼睛那一刻,那两把声音都停了下来,池凌云马上就后悔了,他宁愿自己还在昏睡中,因为,那两把声音开始对他展开猛烈进攻,聒噪得让他头疼。
“队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冷还是热?不过你已经退烧了,应该没事的了……”
“你这样问哪行啦?让我来,池队长,我是谁?”刘飞雨的兔子脸闯进了池凌云的视线,她无辜地眨着眼睛,伸出手指,“这是几根手指?看得清楚吗?”
“你这样问才不对呢,你看队长都不理你。”
“啊?他该不会……烧坏脑袋了吧?”兔子脸挤成了沙皮狗的脸,一个词形容——难看。
池凌云盯着天花板,暂时忽略庄明和刘飞雨两人,他确定自己是在自己的宿舍里,庄明应该还在休养期间,所以陪着不知怎的就病倒了的自己,但至于刘飞雨为什么也出现在他的寝室,这就有点奇怪了。他转了一圈眼珠子,深呼吸一口气,感觉气息还行,不过开口说话还是有一股鼻音,感冒还没好。
“我睡了多久?”
“你看,队长啥事儿也没有,就爱乱讲话。”庄明责备刘飞雨,回头回答池凌云,“队长,你才睡了6个小时,现在是下午3点。”
6个小时,池凌云在心里打了个冷战,‘确实是老了。’他看了看被庄明说了一句就闷闷不乐的刘飞雨,问。
“飞雨怎么来了?”
“我?”刘飞雨忽然被问到,有点不知所措。池凌云看到庄明手上拿着绣到一半的十字绣,半边眉毛挑了起来看着庄明。庄明打了个激灵,赶紧把十字绣塞给刘飞雨,
“她不是来教我十字绣的。”
刘飞雨也很配合,“我不是来教小庄十字绣的。”
“我有说什么吗?”池凌云白了他俩一眼,感觉这两人怎么越来越有默契了,而且有默契得让人有点嫉妒。
“我……对了,我为什么来的?”刘飞雨问庄明。庄明翻了个白眼。
“你听说池队长病倒了,就自己过来了啊!”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刘飞雨使劲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我是听恬恬说池队长生病了,然后恬恬又是从小庄这儿听说队长生病了的,然后恬恬很担心,但是她要看店,不方便走开,所以我就替她来看池队长啦!”
听到这,池凌云心头一亮,才发现刘飞雨的存在是有她的意义的,他很想问问文恬是怎么关心他的,文恬昨晚有没有怪他,今天花店生意好不好,想问的很多,但又问不出口。
“谢谢关心,那你是怎么方便走开的?你的店面不用看吗?”
“恬恬帮我看啊,以前我要找小庄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哈哈!”刘飞雨的花痴害羞兔子脸重新复活。庄明虽然一副无语的表情,但池凌云还是被他俩明显的暗昧幸福亮瞎了眼,忽地也发现自己的存在其实很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