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中秋节还有一段时间呢，姚燕燕对弟弟妹妹的突然上门，有点不知所措。平时，他们只是打打电话，不到逢年过节，很少相互串门的。以前母亲活着时，他们都是回母亲那里团聚，母亲过世后，姚燕燕是老大，弟妹们理所当然到她这里，一家人团聚团聚。但姚燕燕却很少到弟妹们家去，首先，她对丽丽的婚姻态度，还有金钱观一直不能苟同，更不想见到那个傲慢的秃顶妹夫，他的年龄比她还要大，却跟花心萝卜似的，离婚都成资本了，还不是仗着有几个钱。她是越来越弄不懂了，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孩，怎么会看上那些半糟老头，金钱真的魅力无边吗？弟弟那里更不用说，弟媳在她眼里是个小妖精，人家也从来没把她这个姐姐往眼里放，以前母亲活着时，隔三差五，她回去看望一次母亲，林琳就会与弟弟闹一次矛盾，母亲曾偷偷告诉过她，小妖精吵闹时说，都是她这个姐姐在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她姚燕燕挑拨什么了？当着母亲和弟弟的面，她找不到答案，也没法申冤。母亲过世后，她再没踏过家门，最多也只是给弟弟打个电话，避免跟弟媳照面。
给弟妹倒上水，姚燕燕挨着妹妹坐下，理了理她散乱的头发，说：“你都快临产了，就别乱跑啦，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呐。”
姚丽丽嘻嘻一笑：“没事的啦，你是过来人还能不知道，听人说，月份越大孩子越牢靠呢。医生都说了，越是要临产了，越要多活动，到生产时才少受罪呢。哎，姐呀，你这有啥吃的，我这肚子又饿啦。”
姚燕燕找了一圈，也只找到两个苹果几块饼干。姚丽丽却没接过去，翻着眼睛嘲笑道：“姐，不至于吧，你把日子过得这么寒酸，省下钱以后给欢欢娶媳妇啊，关键是，欢欢会不会领你这份情呢？”
姚亮亮喝了口水，插嘴道：“二姐，你别这么说大姐好不好，她节俭惯了，不见得是这种想法。”
姚燕燕白了妹妹一眼：“省啥钱，我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都快到要饭的地步了，要不省吃俭用，这日子可怎么往下过？哪比得了你，家里穷得只剩下钱了吧。”
姚丽丽一见姐姐有些生气，连忙改口道：“我说着玩呢，姐姐还能不知道我这张嘴。好了，说正经事吧。姐，听说那个人回来了，他现在回来要干什么呢？”
不年不节的，丽丽挺着个大肚子跑这么远，姚燕燕一猜就是为这事来的。只是，打个电话就能问清的事，干嘛非得跑一趟。看来，他们把父亲回来的事想复杂了。姚燕燕立马埋怨弟弟：“你说你个大男人，一点事都夹不住，瞎折腾你二姐干啥？那人来了跟你二姐说一声也就完了，还颠颠地掇弄她挺个大肚子乱跑个什么啊。”
姚亮亮正要解释，姚丽丽一摆手：“姐你别怪亮亮，是我自己要来的。你说，他十几年没音讯，咋一下就蹿出来了呢？”
姚燕燕说：“我也纳闷，突然间跑出来，啥也没说，就说想来看看。”
“那他住哪儿？”妹妹和弟弟几乎是异口同声。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姚丽丽站了起来，捧着肚子摇晃着身子，说，“他能来找你，肯定说了他住在哪儿。就是他不说，你也会礼节性问一下的。是不是呀，小亮。”
姚亮亮点点头。
姚燕燕有些懊恼：“十六年啊，我以为心里对他只有恨，可一见到他，发现对他已经恨不起来了，可是十六年的隔阂还是存在的。所以，他啥也没说，我……啥也没问。”
姚丽丽与姚亮亮对视了一下。
“你们都知道的，当年我的婚姻是他做的主，我在心里一直恨着他哩，才懒得答理他。”
“噢，姐，我倒没忘记，当年他扼杀你的爱情，逼着你嫁给了欢欢的爸爸，他自己后来跟那个女人走了，现在是不是良心有所发现，觉得亏欠着你，这次来是补偿你的？”姚丽丽笨重地侧着身子，从茶几上抓了个苹果，咬了一口，又说，“他当年跟那个女人去外地，听说开个饭馆，应该挣下不少钱吧。”
姚丽丽嚼着苹果说话的样子随意得像个天真的孩子，可姚燕燕还是听出了妹妹话里的意思。怪不得呢，丽丽自怀孕就没来过她家，嫌她的家小，万一磕着碰着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可好，她不怕磕着碰着来她家，一手挖空心思攥紧秃顶男人的财产，另一手居然关心的不是那个离开十六年的父亲，而是他是不是挣到钱。挣没挣到钱跟她们姐弟有什么关系？十六年的距离难道可以用钱来缩短抹平，了无迹痕？
姚燕燕又看了眼弟弟，平时老在电话里跟她嘻嘻哈哈的弟弟这会儿一声不吭，看他的样子，跟丽丽的想法肯定也是一样的。姚燕燕在心里有些埋怨弟弟的不懂事，丽丽费尽心机跟秃顶男人结婚后，一门心思跟那个男人斗智斗勇，想着怎样拴住男人和他手里的钱财，心眼里只认钱已成习惯，她要不往钱上想倒不正常了。可你姚亮亮给领导当秘书，好歹也算个人物，怎么也跟丽丽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参与进来？她后悔当时不该给亮亮打电话说这事，本来平平静静的清贫生活，叫这事给扰乱了。她在心里掂量着，下面的话该如何说。
“挣没挣上钱，得去问他自己。”姚燕燕想了想，才说。
“他就没跟你说这些？连个暗示都没有？”妹妹不依不挠。
这话问得过分了。姚燕燕明显不高兴，站起来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了，闲心思你们留着慢慢去操吧。我得准备饭啦，要不，欢欢回来又得怪我。你俩——想必也不愿留下来跟我们吃一顿忆苦饭，还是——”
姚丽丽回头看了弟弟一眼：“大姐是赶我们走喽，亮亮，咱们还是识趣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