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伟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收到朋友的短信,才知道今天是感恩节。是的,恰巧。我果真是怀着感恩的心情写下这些文字的。而且,再也没有比“感恩”这两个字更能合适地代表我当下的心情了。
一个人活着,有一些缘分是不可解释的,比如,我与南昌。一年前,我的书《她传奇》在江西美术出版社出版,江西美术出版社社长陈政先生意外地还给我写了序,是在图书即将出版的时候。如今,我的书《他传奇》又在这个出版社出版,陈政社长又一次为我写序。我与陈政社长从来没有见过面,至今为止,我与他仅仅通过一次电话,也是为了书的事情。很简短,有些客情,我甚至话说得有些磕巴。可是,看过陈政社长给我写的这两篇序的朋友,没有一个不被他的文字所感染。无一例外。陈社长的文字自成美丽的文本,深刻、精准又充满绝美的诗情,这些文字脱离了被述说的客体而成就了述说者本体的卓越。陈社长对我的文字的解读,丰沛于我又大于我,他甚至说出我不知道的那个自己,而这个我又是我多么想成为的那一个。我的朋友连谏说,他懂得你所写出的每一个文字,甚至懂得你使用的每一个文字颗粒的内在感情。是的,人和人是多么的不一样啊,那么多的人,身体和身体聚合在一起,物理性的,工作,学习,吃喝玩乐,灵魂和灵魂是不认识的,像外星人;而有的人,身体和身体是不认识的,远得像外星,而灵魂,通过文字,就能认出彼此。
前两天因为别的事情与《她传奇》的责任编辑邱建国在QQ上聊天,邱建国无意地告诉我一件事,让我怔住。现在我调出聊天记录。那一天是11月17号(“文化民工”是邱建国,“苇子”是我)。
文化民工19:08:33
陈社长为了写你这个序,国庆七天只做了这一件事。
苇子19:08:40
我的那个天呐。太羞愧啦。
文化民工19:09:05
在庐山脚下的一个温泉度假山庄,就做了这一件事哈哈。
苇子19:09:07
南昌是我的缘分城市啊。
苇子19:09:15
我的那个天呐
……
除了“我的那个天呐”,我确实不知还能说什么。想一想那样的长假日子,那么多人都在想方设法乐呵着自己,把自己的身体运到远方去甚至国外去,或者和家人一起共享天伦。我也在那几天,不是闲得看书,就是看完书之后发呆,或无聊想事,偶尔甚至厌倦人生。而陈政先生,一个偌大而优秀的出版社的社长、享受国务院津贴的著名诗人,为我这个远方的、不认识的、小不点的人物,把那么昂贵的节假日时光用来阅读我的书,给我写序。我感动!用感动是不够的,是震动!这样的震动,一生没有几回!谁能告诉我,还能有什么样的语句让我表达出我自己!
接着说,《他传奇》。
写过14个名动世界的女人,写她们的人生,爱与恨。写她们,是为了写下我自己。写下我对生命与世界的说法,写下我对男人和女人的爱恨情仇。我想止痛。我想成长。我又一次写下这12个男人的人生,他们因卓越而永垂不朽。他们的生命惊动过我。他们的爱与恨狠狠地穿越我,像12个星球撞击过我。写下他们,我同样是想止痛,想成长。修持是缓慢的,像进化。我必须在阅读中,在写作中,在对自我与自我情绪的分析之中,我才能活下去,活在我想要的安静与安稳之中。写作是自我的治疗。不然我就是个症状鲜明的病人,写作与阅读才使我有一些可能的健康的时分。
法国著名的启蒙思想家伏尔泰说:“历史这种东西只是一种大家都同意的故事。”是的,那些构成了“历史”的事实都是由人来选择、归类、编排的。历史学家李公明也说过,古往今来的每一天每一时刻都有无数人的无数事情发生,而这些无数的事情中的绝大多数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它们在发生过之后就消失了。只有那些被历史学家赋予了意义,并进入了人类的记忆之中的事情,才成为真正有价值的历史。是的,我选择的这些男名人,说明他们人生的传记是约定俗成的,他们遥远地连我们质疑的机会都不可能发生。我所知道的,是他们的纸上人生。我必须假定这样的人生是真实的,这样我才能写下我自己眼中的他们。我当然对这种假定是质疑的。但是,这个假定必须成为我真实写作的前提。所以,这写下的是一些有问题的文字。读者大大可以帮助我质疑它们。这使我明确地知晓,只述说他们的人生是不够的,我用自己的语言述说他们也是不够的。我必须借由他们的人生,借由他们的爱恨情仇,说出另外的事情——生命本体。爱恨情仇。性与欲。升腾与坠落。沉与浮。情绪的积淤与生成。罪与罚。诗与癌。纠结与解脱。热的血与冷的泪。痛苦与超脱。拯救与逍遥。人性冰山在深水之下的隐秘潜伏……不然我写下的文字毫无价值,不写也罢。
随从我的文字,我跟着进去了他们的人生,跟着他们大声地哭放肆地笑,流血和流泪,出轨与脱轨,进天堂或者下地狱。我自个儿就是制片编剧导演和演员。现实的人生是庸常的,庸常得让我厌世,我就在我所缔造的他们的艺术人生里面活个热火朝天。我用写下他们来抵抗人生的虚无。我甚至用出版我的书的方式抵抗活着的虚无。假如我没有跟着里面的人物让生命成长的话,我依然是失败的。谢天谢地,我在他们的人生里面清洗了一遍。必要的时候,我甚至打破自己,让自己的骨骼重新组合,按照适合于精神存活的方式。他们的故事里,所有复活的人物都是我的复活。我要的就是这个目的。我想我部分地实现了它。
我会继续写下去,为了治疗自己。
现在我要说说女作家连谏。她对我的帮助同样让我无以言表。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作家,已经写下了二十几本书。她是上帝给我的礼物。我恰巧与她相遇了,然后我们就没有再分离。我说的是我们彼此的灵魂。我能看得见那种电光石火的撞击。而和更多的人,我连个扎破的皮球都不是。我的很多思想源于和她一点技巧也没有的聊天。和她相识我才知道,知己就是那个你可以和她说任何话的人,甚至是别人的坏话。知己就是让我成长和开阔的女人。我是个电脑盲,我盲得全世界第一。亲爱的连谏就会把我喊到她的家里,手把手地教我制作。这本书的照片,以及其他一些有关文本的东西,都是连谏给我一张一张弄出来的。她已经交了我这个朋友,就得负责任地负担一些我的笨东西。
今天是感恩节。荒凉的红尘之中,我依然有那么多真诚的需要感恩的人,比如陈政,比如连谏,比如我心中默念着的一些亲爱的人。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这些文字,就没有我的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