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季逸轩倒没觉得怎么样,反倒是顾行歌觉得有点不对劲。
叶锦言说的这话确实不错,她上次胃病发作来势汹汹,到现在还在调养,今晚这下了不少辣椒花椒的火锅,她也就是陪着夹了两筷子,没怎么吃,刺激性的啤酒更是少喝为好。
但关键是如果仅仅这一次,顾行歌还觉得正常,可自从进过医院之后,在叶锦言眼里,她好像变成了瓷做的一样,别说是吃的东西被严加看管,就连她的日常出行,男人都开始无比关心。
联想到当时在医院里叶锦言的态度,顾行歌觉得,自己的身体可能、也许、大概真的出了点其他毛病了。
虽然当时顾安宁已经给她解释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往这方面想。
其后果就是,越想她就越心惊胆战,这顿饭完全是食不知味,根本就不记得后来自己都吃了些什么。
叶锦言早就习惯了她的走神,也就根本没往心里去,不过要是他知道了顾行歌心里在想这些,估计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之所以没有告诉顾行歌她怀孕的事情,其实是叶锦言吃不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顾行歌会有什么反应。
她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叶锦言心里好歹还有个准线,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告诉她有了两人共同的孩子,心情怎么样倒是其次——
他担心她完全不想要这个孩子。
吃完饭之后,顾行歌说要去书房开电脑收封邮件,把碗放到厨房之后,就进了书房,季逸轩和他闲聊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告辞。
叶锦言也站起身来:“我出门买包烟。”
两个人下楼时,季逸轩忍不住笑道:“三哥,我看你家的烟灰缸跟新的一样,还以为你把烟给戒了。”
“没戒,就是去阳台抽了。”叶锦言说得十分平静,“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一点儿烟味都闻不得,这么下来,我抽的也少了倒是真的。”
“三嫂真是好手段,”季逸轩由衷地感叹道,“谁不知道三哥你在队里是个烟不离手的老烟枪,居然现在抽烟要躲去阳台,果然是结了婚的原因?”
叶锦言笑骂:“去你的,几年没见,你这胆子也变大了啊,都敢说我了?”
季逸轩连忙讨饶:“我怎么敢说你啊,就是看你把三嫂当成眼珠子似的捧着,这才感叹一句。”
他突然犹豫了起来:“三哥,有件事……”
看着他这个样子,叶锦言心觉奇怪,季逸轩在他面前向来是有事说事,求他办事也是有话直说,什么时候这样吞吞吐吐的了:“出什么事了?”
“也不是出什么事了,”他摇摇头,最终咬咬牙,还是把话给说了出来,“就是前段日子,颜玉来找过我。”
叶锦言眉峰一跳:“她怎么找上你了?”
颜玉有事要办的时候,向来都是去找对她有意思的段峰帮忙,偶尔也会找自己,可从来都没有找过季逸轩啊。
话有了开头,后面的事情他说的就顺畅多了:“她找我就是想问问你和三嫂最近怎么样。”
这句话他说的十分含蓄,可是叶锦言跟他相处的太久,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含义,冷哼一声:“她倒是关心的太多了。”
顿了顿,他嘱咐道:“这事我知道了,给我捂严实点,别让你三嫂知道了。”
季逸轩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还有就是,她托我送张请贴给你。”
“怎么,她要结婚了?”
“不是,”季逸轩也觉得十分头疼,“她下礼拜不就过生日了吗,不知道怎么想的,这次定了家度假酒店,要办生日宴会。我本来不想替她办这件事的,可是她把这么多年的情分都搬出来了,我也……”
叶锦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手里把那张请帖给拿了过来:“这事我心里有数,跟你没什么关系。除了我,她还请了谁?”
季逸轩如释重负:“她说我们几个她都请了,剩下的……是她妈做的主。”
她母亲?
叶锦言挑了挑眉,没说一句话。
“三哥,我怎么觉得,”季逸轩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如果真的是她妈做主要办这个宴会的话,怎么感觉那么像是相亲大会呢?”
叶锦言低头一笑:“不是你感觉,我觉得这或许就是真相。”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她以后也能少闹出来点事。”季逸轩苦笑一声,拉开自己的车门坐了进去,“行,那我走了,帮我向嫂子道个谢。”
叶锦言点了点头:“路上慢点,别仗着挂了军区的牌就超速。”
看着季逸轩的车开出小区,叶锦言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请帖,想了一会儿之后,随手塞进了风衣兜里,转身去买烟。
“我不去。”
这是顾行歌听完了这事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不去不行,”叶锦言把一心想挑上床的蛋饺赶出卧室,“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名字。”
“……那明明是红纸!”
“重点不在这里。”
顾行歌用两根指头捏起了请帖:“这要是红色炸、弹多好,我包个红包也就过去了。”
看着上面写着的叶锦言和顾行歌两个名字,她眉尾一挑:“她是有多么不想承认现实啊,写叶锦言夫妇多好,还少写两个字。”
“因为她知道,写叶锦言夫妇的话,你肯定是不会去的,”叶锦言实在是太了解她了,如果请贴上那么写,别人说起的时候只会说叶太太没来,反正叶太太那么多,她就当是在说别人,“干脆指名道姓,你不得不来。”
顾行歌停顿了几分钟之后,真诚地对男人说道:“我觉得,以颜玉的智商来看,她是干不出来这种事的,能干出这种事的,这世界上八成也就只有你这种心黑的人了。”
“敢情你的心就不黑了?”叶锦言打开床头灯,准备睡前再看会儿书。
“我明明一颗红心向太阳,”顾行歌委屈地说道,“小心我告你诽谤!”
叶锦言被她这句话说得一口气差点没下来,咳了半天才缓过来:“你的脸皮厚度还真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好说好说,不过你认了第二,我是怎么都不敢认第一的。”
一番闹腾过后,顾行歌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下周还是要出席颜玉的生日宴会,不过她心里挂着叶锦言最近的反常行为,也没多在意这件事,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颜玉上次没从她手下讨着好,这次也别想翻出什么花样来。
她心里盘算着,等过一过这些事情都平静下来之后,还是找个熟悉的医生去做个全身体检,省得自己成天东想西想,自己吓自己。
正想着这些事,正看书的男人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说起来,你的生日也快到了,想怎么过?”
顾行歌听到生日两个字,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脸上却强笑着:“自从过了二十岁之后我就不过生日了,我吃饱了撑的提醒自己又老了一岁?”
叶锦言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笑容,翻过一页书继续道:“反正我比你大,担心这个干吗,要不也定个酒店?不过你要是想清静点,就回我爸我妈那边,把顾安宁她们也叫上,你觉得怎么样?”
顾行歌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再说吧,我还不知道那时候有没有事呢。”
感觉她明显是在敷衍,叶锦言转过头来,结果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来:“你就这么讨厌过生日?”
笑不下去的顾行歌干脆把头低了下来:“都说了我是因为不想知道自己又老了一岁。”
叶锦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又想骗我?”
眼见瞒不过去,更挣不开男人铁钳一样的手,顾行歌叹了口气:“我母亲不在了,我还过什么生日呢?”
“而且你应该也知道我哥哥意外身亡的事情,他永远停在了那个年龄,”顾行歌淡淡地笑了起来,“我每年到生日的时候,都有种我实际上在把他抛下的感觉,你让我怎么过?”
叶锦言的手劲松了下来,顾行歌趁势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头玩手机游戏:“所以对我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那天什么都别提,就平平常常的过去就行了,要是出了案子能让我通宵加个班最好,那样脑子就可以放空了,也就忘了那天是什么日子。”
说罢,就一言不发,平静的仿佛刚刚的那场谈话只是男人幻觉一样。
叶锦言看着她,半晌后合上了书,伸手关了床头灯:“睡吧。”
刚好顾行歌手里的游戏也打通了关,便关了手机,躺下准备睡觉。
男人像过去的那些夜晚里一样,伸手把她拦到了怀里,比她高半度体温让她觉得格外妥帖温暖。
顾行歌想,他们两个人白天相互嫌弃相互毒舌,把对方在外人面前的伪装击得粉碎,可入了夜,却又是这样相拥而眠。
可不就是……世事无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