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歌微微往后退开,看着男人的眼睛:“你说我信不信?”
“我不知道。”叶锦言诚实地说,“所以才会问你。”
她认真地看着男人,发现他的神情并不像作伪。
不知过了多久,顾行歌轻笑一声,调转了目光:“叶锦言,这个问题你能不能得到答案,很重要吗?”
“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就告诉你好了。我不相信,我一点儿也不相信。”
女孩子的声音很轻,可是说出的字句却好像被赋予钢铁一样的形体,掷地有声。
可叶锦言似乎并没有觉得多么奇怪,微微扬眉:“当真?”
顾行歌并没有再多说话,而叶锦言也没有在意,继续说了下去:“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你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何必再来问我?”她歪了歪头,带上了点俏皮的意思,“还是说,你想知道,关于这件事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会说?”
“当然,这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顾行歌从车载冰箱里摸出瓶水,喝了一口,这才轻声慢语地继续,“很简单,我觉得很正常啊。”
这完全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叶锦言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正常?”
顾行歌大大方方地点点头:“是啊,当从季涵涵的话里猜出是你动的手时,我就觉得,这件事八成是给你提供了一个做某事的契机,不过没猜到是跟你的任务有关系就是了。”
“你从来都没考虑过我刚刚说的那种情况?”叶锦言盯着她的双眼,语气不带一丝情绪地问道。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了起来:“你难道没听到我对季涵涵说的话吗?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个人觉得,我在这点上做的比她好多了。”
“你不信任我。”男人语气虽淡,可是却无比肯定。
顾行歌耸了耸肩:“你同样不信任我,看,扯平了。”
谈话进行到这里,再往下谈就纯属自找没趣了,顾行歌放下水瓶准备开门下车,可胳膊却被男人一把扯住:“我说你今天是发什么疯,你……”
“你出事以后,蔡明睿告诉我,季涵涵把谣言到处散布的时候我还不信。”叶锦言的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这件事不算小,但是我出面的话,谣言必然不攻自破,我以为你就算想要自己处理这件事,至少也会先跟我说一声。”
顾行歌觉得,这男人今天多半是又放弃治疗了。
不过好在她早就习惯了面对这种状态,啧了一声,还是放下了想要开门的手:“你先松手,这么大力气,你当你是在训练场上?”
叶锦言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就用了力,连忙松开了,仔细看着她的胳膊:“没事?”
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摇了摇头:“我就猜到这件事蔡老大一定会告诉你,不过他压到了我出事以后才说,总算是让我觉得又爱上这个世界了。”
“叶锦言,你刚刚的话,是不是就想问我,我为什么不去寻求你的帮助?”她抬起头,直视男人的双眼,一双眸子像极了上等的黑曜石。
“因为这件事情,仅仅只跟我一个人有关系,我没有必要去让你帮忙。”
他听出了顾行歌的言下之意:“你是觉得让我帮忙,会欠我人情?”
顾行歌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是她的眼神,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顾行歌,你不愿意欠别人人情,我能理解。”叶锦言笑了,可眼睛里却闪动着危险的光,“可我们俩是什么关系,你至于……”
“我们俩是什么关系?”顾行歌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叹了口气,“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难道你不清楚吗?”
一句话说的叶锦言哑口无言。
是,他很清楚,他们两个不过是被一纸契约绑在一起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而已。
就好像顾行歌不知多少次地告诉他的那样,他们两个不过是各取所需。
不过如此罢了。
看着男人的表情,顾行歌便知道他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想了想,还是开口继续说道:“你救了我一次,我记着呢,终究还是……我欠你的。”
男人叹了口气,像是十分疲惫似的靠回了驾驶座的椅背:“顾行歌,有的时候我都想问,你究竟有没有心?”
除了牵扯到她的母亲和哥哥,叶锦言从来没有见过她失控,或者说,从未在其他方面见她显露过自己真实的感情。
有没有心?
顾行歌扯了扯嘴角,想像往常那样扯出一个微笑来,可是还是以失败告终,就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有多苦涩:“我当然有,不然我怎么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
“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叶锦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就此终止了这个话题,“上去吧,晚上想吃什么?”
顿了顿,顾行歌听到他说道:“你并不欠我什么,我救了你一次,也把你当做我达成目的的幌子,我们两个扯平了。”
虽然话题就此终止,可顾行歌的心情直到晚上洗漱完躺上床时,都没有平静下来。
尤其是叶锦言最后那句扯平了,先不说把自己从那种状况里救下来能不能和把自己当做幌子相提并论,自己本来就是根本不介意这件事,何来扯平一说?
身边的男人呼吸平稳,顾行歌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睡熟,只是躺在床上,在一片黑暗之中看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和叶锦言的关系,似乎走入了一个奇怪的氛围之中。
但是这种事情,永远是越想越乱,顾行歌抬手想揉揉太阳穴让自己放松下来,却敏锐的察觉到,在自己抬手的那一瞬间,叶锦言原本平缓的呼吸声停顿了一下。
看来,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睡不着啊。
顾行歌浅浅的笑了,翻了个身,合上了双眼。
自从这次谈话之后,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变得极其微妙,虽然说话还是一样的说,连照顾刚从宠物医院接回来的蛋饺都十分默契,可是硬要说的话,两个人之间,多了一种诡异的的气氛。
顾行歌转着笔叹了口气,如果硬要她形容的话,大概相敬如宾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今天上午把收集到的、关于季涵涵在工作上的严重失误的资料交了上去,算是对季涵涵在咖啡店里说的那些话的回敬,也等于是对她的最后一击。
纪检部门已经开始对季家进行彻底检查,季庭贪污受贿的证据一件一件的曝光,而且据可靠来源——也就是段云帆——得到的消息,有不少东西,是通过季庭的妻子才到了季庭手里的。
季家现在彻底倒了,认识季涵涵的人,大部分都是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毕竟季涵涵仗着自己的家室,平日里结下了不少仇家。
也不知是不适应了天道好轮回这句话,顾行歌停下了转笔的手,懒洋洋地想着,如果不是季涵涵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就算是叶锦言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下手。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看清了来电人,顾行歌不由挑了挑眉,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嗯,怎么了?”
听了几句后,顾行歌重新恢复了懒洋洋地状态:“行我知道了,不过这个点你从机场回来不会堵死吗?我是给你留饭还是怎么办?”
“在外面吃?”顾行歌抬眼看了眼墙上的钟,“行我知道了,那我就到安宁那儿蹭顿饭就行。不用,地铁直接就到门口了,走几步正好当消食。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挂上了电话,叶锦言对站在自己面前的高挑女人说道:“抱歉,月妍。让你久等了。”
女人温柔的笑了笑,摘下了自己的墨镜,露出一双略带狡黠的狐狸眼来:“怎么,是云帆?”
叶锦言拎起了她的行李,带着她去找自己的车:“不是,是我媳妇儿。”
丁月妍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恢复了原先温柔的笑容:“你什么时候结婚了,我居然都没听到消息。”
“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你家老爷子没告诉你?”
“我家老爷子不是还撮合过我们两个吗?”她坐进了车里,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坐惯了的副驾驶位,已经被人移动过了,“你早跟我说啊,我好给嫂子带点东西回来啊。”
叶锦言失笑:“得了吧,她那个破脾气,连我都摸不清她到底喜欢什么,你还是别费心思在这上面了。”
虽然嘴里是这么说,可是在提起她的时候,叶锦言的眼角眉梢仍旧满是温柔。
丁月妍心头一动,但脸上却还是没露一点儿端倪:“哪有你这样的人,在外人面前还这样说自己媳妇儿……对了,什么时候为我引见引见?”
“过一过吧,”叶锦言的全副心思都在想着顾行歌知道这事后会是个什么表现,丝毫没有再关注丁月妍,“最近她有点忙。”
有点忙?
丁月妍露出了抹玩味的笑容来,但听起来可不是这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