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顾行歌自己来评价自己过去的几天是怎么过的,她大概认真地回答,她已经快闲的长蘑菇了。
秦思锐敲开那扇门的时候,发现是顾行歌来开的门,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我又不是不能行动,”顾行歌顺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喝,“腰上的伤过几天也就拆线了,一个人也没事,再说……叶锦言不也是有事?”
在听到顾行歌被人捅了一刀的时候,秦思锐有那么一瞬间,心脏真的停了几秒,顾行歌这几天是闲的发慌,可放在秦思锐身上,他却一直提心吊胆。
而现在看到了她,秦思锐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差点弥足深陷的梦境,整个人沉浸在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之中。
秦思锐总觉得顾行歌和他之间的羁绊太深,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感情,都积累了太多年,别人无法理解,也根本很难插足。一直以来,秦思锐都有种错觉他跟顾行歌之间的纠葛,就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而就在刚才,秦思锐想起了一个让他非常恐惧的问题他们其实很早以前就算是分开了,这些年,他在部队里,顾行歌留在帝城,他自己的经历都一言难尽,那么,顾行歌的呢?
她总是对自己的事情避而不谈,漫长的时间会不会……会不会让一切都面目全非?
那些让自己念念不忘的美好的少年时光……她还有印象吗?
秦思锐一直相信顾行歌其实是个很真的人,她如果嘴里说“我爱你”的时候,心里一定也是充满了最热烈和忠诚的感情,但是不幸的是,这样一个人在一个太早的年纪里,就经历了极度的伤痛和背叛,这慢慢地把她变成了一个“放得下”的人,对于顾行歌,似乎除了仇恨之外,她没有什么不能洒脱的放弃的,她学会了把所有让她不快的事情全部划分在“过去了”的范畴里,不再回顾,不再留恋,抬脚就能走出去,去追求新的、更好的东西。
生活把这种近乎于冷漠的潇洒送给了顾行歌,而它也让秦思锐有种一瞬间头皮都被抓起来的战栗感。
他突然想起那天,也是在这里,顾行歌看着他,异常严肃深沉地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不觉得现在谈感情有什么不对……这话我只对你说,我不喜欢任何人……”
那会不会……是真的?
看,自信就是这样一种奇异的东西,当它在的时候,一切的困难都不算什么,你会觉得所有的问题最终都会迎刃而解,可它是利器,并不是一个人的精神支柱,因为自信是那么一种敏感、容易流失的东西,一旦因为某种原因,自信不在了,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没有希望的徒劳挣扎一样。
它就像是一个人的脊梁,脆弱又坚韧,一旦遭到了破坏,就会给人带来最为致命的打击。
鬼使神差一样,秦思锐猛地拉过了顾行歌的手,把这姑娘带的一个踉跄,这一瞬间,埋藏在温和表象之下的那只名为独占欲的野兽被唤醒了,喷薄着来着本能的愤怒和狂乱,英俊的脸甚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狰狞。
顾行歌看着他,那双眼睛干净澄澈,却又好像没有星子的漆黑夜空,一路能看到人的心底,看着秦思锐的脸,她的目光甚至变得有些凉薄。
然而她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按住了秦思锐的手,轻轻地问:“锐哥你这是干什么?”
“顾行歌,你……”秦思锐有些咬牙切齿。
顾行歌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有那么一会儿,她的心里涌上了说不出的悲凉,可是她并不在意,很快地就把这种感觉抛在了脑后,她就着秦思锐的力道放松了自己,微微抬起头来这个屋子里的装潢和摆设,屋子外面的街道上热闹的喧嚣,甚至还有他们两个现在的身形相貌,都无一不在悄无声息地告诉他们,他们早就已经回不去了的事实。
“锐哥,”顾行歌若无其事地,用一种仿佛闲聊似的口吻说,“我觉得吧……纠缠是一件挺没用的事情,而且也不太符合我们两个现在的身份,你觉得呢?”
然后她稍稍用了点力,挣开了手。
秦思锐就站在距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可他从来都没有觉得离顾行歌这么遥远过,甚至在看到顾行歌的婚礼照片时都没有这种感觉,他引以为傲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不受控制地说了一句:“你曾经说过,如果真的没有娶你,就嫁给我。”
“说过,”顾行歌坦然地看了他一眼,“可是现在,我已经结婚了。”
她站在那里,忽然灿然一笑,曾经年少轻狂的脸上染上了不符合她年纪的风霜,所有看不见的时光和故事其实都被铭刻在了骨髓里,即使忘记了,也不能带走它们留下的印记。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无能为力。
秦思锐在那个角落里僵立良久,终于后知后觉、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被抛弃的意味。
然而顾行歌走到沙发上坐下时,他还是跟了过去,他脸上的激动也好,苦闷也好,全都不见了,他来不及调整或者说恢复心情,只能简单粗暴地用面无表情来磨平一切。
“我想跟你谈谈晏盛平的事。”他低着头,似乎平静地说。
是啊,秦思锐悲哀地想,即使有一天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真的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也总还有这些事情,构成一个仿佛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联系,使得他们两个永远也不会走到毫不相干的那一端。
哪怕一句话不说,在这些事情上,他们也还是盟友。
“之前他通过别人联系上我,说是要跟我见一面,”秦思锐缓缓地说道,“那个时候他说的话就有点不对劲,可是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他自己有什么事……现在想想”
“现在想想,他多半是已经察觉到有人要对自己下手了,”顾行歌叹息似的说,她最近总是梦到读书的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谁都不会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这个人……直觉向来都是准的。”
原来古话真的是对的,人不在了之后,想起来的统统都是他的好。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顾行歌才继续说了下去:“晏盛平他都跟你说些什么了?”
“他跟我说,让我照顾好你,你现在身处的地位太容易出事,也太容易被人给盯上,”现在想想看,就连秦思锐都觉得晏盛平这个人也没有曾经想象的那么疯狂,“并且让我转告你,如果他有一天不在了,如果想保命的话,千万要从叶锦言身边离开。”
“晏盛平果然就算是死之前也要让我心塞一把,”顾行歌低着头,轻轻地笑了起来,“你说要是让他知道我这么说他,他估计能笑死。”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顾行歌话里的悲伤感越发的浓厚。
为什么要面对这些呢,以前就算是斗成了那个样子,所有的爱恨纠缠成了一本烂账,嘴上说着恨,也许还要互相捅刀,可终究……都还活着啊。
“关于晏盛平是被谁弄死的,你有什么头绪吗?”秦思锐终于把自己的情绪整理的差不多了,平静地发问。
顾行歌点了点头,却拿不准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动手的除了宫飞寂,想想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动手了,毕竟把自己引到了那个暗道里的,不就是宫飞寂本人吗?
现在想想,那个局一来是演给自己看,暗示着一些什么,二来很有可能是为了把某些人引导到那个地方,然后把现场弄成这个样子,既是警示,又是炫耀。
炫耀自己的力量,也炫耀自己能信手玩弄他人的性命。
然而对于顾行歌来说,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她的手不由握紧了,但却在自己察觉到的时候马上松开,顾行歌干咳了一声,回答:“差不多有个头绪,但是要硬说具体是谁的话,我也没有把握。”
“你觉得……唐清远的可能性有多大?”秦思锐追问到。
顾行歌一愣,低垂了眼帘:“可能性有,但是这个可能性非常小,而且我也稍微打听了一下,晏盛平的死亡时间我大概还是能推断出来,在这个时间段里,唐清远并不在帝城。以他的性格来说,杀晏盛平这个对头,是一定要自己出手才信得过的。”
顿了顿,顾行歌接着补充道:“当然,如果人为的用手段干扰死亡时间也是有可能的,去年我还碰到了个这样的案子。”
“也不是我盯着唐清远不放,我就是觉得,他们这两尊大神之前在帝城斗得可以说人尽皆知,晏盛平现在突然……我没有办法不怀疑他。”秦思锐解释道。
顾行歌笑笑:“没什么,换成我我也会这么考虑,但是锐哥,说真的,唐清远太骄傲,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他要是做了的事情,永远都不会不承认,反而会拿出来当成功绩来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