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行歌再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顾安宁忧心的面容,看她醒了,就把她半扶起来,端了杯水给她喝:“你没事吧?”
顾行歌摆摆手,她之前满脑子忧思,又在一天之内心情剧烈的跌宕起伏,就好像是跑了场马拉松似的,身心疲惫到了极点,再加上止痛药里估计有安眠的成分,这才昏睡的厉害,现在只觉得全身无力,声音沙哑地说道:“都知道了?”
“你居然还有闲心想这个,看来确实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看她喝了小半杯水,顾安宁把杯子放回了床头柜上,“还行吧,也不算全世界都知道了,不过跟你关系匪浅的人基本都知道个差不多了。”
听了这话,顾行歌顿时苦笑不已,这情况也基本等同于全世界都知道了,如果想到这件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打死她也不会那么自大的以为能够掌控当时的整个局势了。
唐清远原来说她看似能把人的心理给摸透,实则却是个只能骗骗外行人的半吊子,顾行歌原来还不服,现在想想,唐清远虽说不靠谱的胡话说了不少,可这句话,却是实打实的大实话。
“你这是怎么回事?我就回家睡了个觉,等我醒过来,也听叶锦言说你被捅了一刀住院了,让我来帮他照看你一上午,”顾安宁看着她,还是觉得这整件事情无比匪夷所思,“你这是跟谁又杀父夺妻之仇?还是说,你瞒着我去抢银行放火了?”
顾行歌失笑,结果还没有笑两声,就因为震到了伤口而疼的皱起了眉头:“真不好意思,我最近还是很遵纪守法的……大概,所以怎么可能是有人要跟我寻仇?”
“受了伤就别随便笑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叶锦言不在,总可以跟我说说吧?”顾安宁打量了一会儿她,继续问道。
“我估计那个方修也可能是被人利用的,不过如果是想借刀杀人的话,那他还真是成功完成任务了。”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顾行歌疲惫地靠在松软的靠枕上,思索着说道,“啊,我觉得这件事简直可以称为是我人生的污点,嗯,大概排行在第一……不对,是在第二的。”
“虽然这个话题很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问,排行第一的是什么?”停了半分钟,顾安宁默默地发问。
“跟叶锦言结婚。”
一秒都不曾犹豫,顾行歌斩钉截铁地说道。
顾安宁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我就猜会是这样,所以才挑了他不在的时候来问这个问题。”
“果然不光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顾行歌觉得自己快要心塞死了,“说起来方修这个人,虽然他给了我一刀,但不得不说,他在此之前给我的信息,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顾安宁眉头微皱:“你确定?”
“就是因为他捅了我一刀,所以我才相信他之前的那些话。”顾行歌淡淡地说道,她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细节一样,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来,“而且我还是想说,方修多半也没有这个智商,来编那么真的谎话出来骗我。”
“……所以你这不还是很鄙视他的智商吗?”
“我也没否认过这一点啊。”
这比原定计划来的要麻烦太多了,叶锦言想,宫飞寂也太能干了点。
叶锦言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心寒,同时又这么愤怒,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叶锦言曾经一直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气,在过去,一旦他开始生气,那一定会是那种狂风暴雨的灭顶之怒,会掀了桌子,不管谁在他身边都会随手抄个东西砸过去。可现在,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脑袋里嗡嗡地响,他前天才把这张名片送到唐清远的宅子里去,现在却被他拿在了手上,沾满了血。
“送上我最诚挚的祝福。”
叶锦言又念了一遍,然后握紧了这张名片,狠狠地在掌心里揉烂了它。
这个字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他跟宫飞寂斗了这么多年,这字体做梦都能梦到,宫飞寂终于成功地点燃了叶锦言心里的火药桶,这股怒气已经在他胸腔里酝酿很久了,宫飞寂很不明智地在这个时候惹怒了他,叶锦言的怒火已经接近临界,可以说得上是一触即发。
今天必须要见血,有可能是宫飞寂,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叶锦言想。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但是这股冰冷的怒火反而让他不同以往的进入了极度理性的思考之中,所有的事情他现在都很清楚,非常清楚,即使他想对宫飞寂本人或者是唐清远这个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人下手,都为时尚早。他必须很有耐心,比任何人都要有耐心,慢慢地耗时间,所以,今天晚上注定要有其他运气不怎么好的人来承受他现在想要毁灭什么的欲望。
而顾行歌受伤这件事情,也恰好给了他一直以来都想要的一个理由,一个用来实施计划的理由……
叶锦言站起身来,拎起了内线电话:“方明,我想我们今天晚上会有一次行动。”
“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我不是在问你能赚多少钱,你心里很清楚你能赚多少。”叶锦言站在那里,冷冷的低着目光看着脚边跪着的一个人,他已经被打断的手指被他的厚底军靴狠狠地压在了地上,“我是在问你放贷的事情。你的意思是在告诉我他在暗中储存酒,营业收入,人员工资和你们放贷的钱?得了吧,这一套我在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时候已经见过不少了,我们早就发现了他把老的保险箱拿走了,他能把这些东西藏在哪儿?”
“我对天发誓这是真的!这真的是他让我们这么做的!”叶锦言又加重了脚踩的力度,被她压着的人发出了啜泣声,脚猛烈地蹬着地,“你是看不见现钱的,这些东西每天晚上会被运进来,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就会被转移走的。求求你,我好疼,疼得不得了,求求你……”
叶锦言冷漠的看着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求饶的男人,遗憾的想到,看起来今晚这里需要一个新的酒吧招待了,这家伙身上掏不出什么线索,跟那个已经被揍得没有人型的前任经理一样,那个人现在正躲在角落里无声的啜泣着。
很多人都以为他这种出身很不错的大少爷都是无比优雅,甚至还有洁癖的人,叶锦言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这点,他的嘴角愉悦地上扬了起来,事实上,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嗜血的因子,他们的灵魂深处埋葬着野兽留下来的印记。
“看起来,要么你是在说实话,要么你就真的很会演戏。”叶锦言慢慢地挪开了脚,断掉的手指突然开始回血,这样的痛感让地上这位酒吧的领班招待开始哀嚎,痛得缩成了一团。叶锦言冲着旁边的前上尉扬了扬下巴,这个前特种兵上尉是他特意向二哥借来的,这个男人立刻就站到了叶锦言的身边。
“什么事,老大?”他恭敬地问。
“把他们跟其他人一起装到车上,扔到唐清远宅子的外面,我觉得有些人是真的认为我不知道他们已经归顺的事实。”叶锦言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的名片,“带上这个。”
“或许在你们把他们送过去之前,可以让他们看上去更凄惨一点,然后明天把他们一起扔到唐清远哪处最重要的地盘外面,我希望你们可以在明天白天来做这件事情。”叶锦言把名片交给了那个上尉,“这个东西,我想你知道要怎么处理。事实上,我希望别人都看到,都谈论这件事情,我还要这件事情上新闻,我觉得你应该了解我想要什么效果?”
“好的,老大。我想说我真的喜欢你的风格。”男人接过了名片,给了她一个稍显残暴的笑容。
“谢谢。”叶锦言回给他一个微笑,“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上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还是告诉了他时间。叶锦言也意识到,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却没有表,在旁人眼里看来的确是有些奇怪的。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叶锦言曾经亲眼看到自己的教官用简简单单的一块怀表和一根表链做过什么事情,在他们这种人手里,什么都可以用来作为武器。
但是事实上,真正让叶锦言不带表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他总会在洗澡的时候忘记摘下他们,久而久之,也就干脆不去佩戴它们了。
现在这个时间还足够他回城洗个澡然后去医院,叶锦言转身向外走去,吩咐了方明把自己送回去之后暂时不要去那处宅子守着,这其实并不是开战,她觉得宫飞寂应该知道这一点,这不过是让他从过去的事情之中清醒过来,认识到他叶锦言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罢了。
无论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在棋盘上,无论对方是谁,只要是和他对弈,都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可以看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