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欢而散的谈话,从第二天早晨顾行歌在早餐桌旁看到叶锦言时,就让他们两个陷入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氛围之中。
虽然在叶锦言父母家的那个晚上,他们两个人也有过一次类似的谈话,可是好歹最后达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赌约,没有一个人摔门而去,在外面过了一夜。
顾行歌对叶锦言去哪里过了一夜并没有兴趣,她甚至还觉得,他们两个人现在这种非必要时绝不交谈的状态挺好的,当然,如果叶锦言的脸色能不要一直难看的要死,那就更好了。
这也是为什么顾行歌为这件事纠结了好几天的原因。
没人对着一个脸色难看的人,心情还能好起来的。
顾行歌不是没想过要怎么处理这个局面,可是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办法,他们中间必须有一个人先为这件事而道歉,一个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很难的方法。
她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两个人意见一致,那就是自己完全没错。
就在顾行歌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个人却把机会送到了她的面前。
“等等,我没听错吧?”顾行歌放下了报纸,诧异的看着男人,“你大嫂做东,邀请我们两个吃饭?”
叶锦言皱着眉头盯着笔记本电脑,点了点头:“你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度了?”
顾行歌这才想起,那天晚上因为两个人的谈话突然跑偏,她到现在都没来得及把詹梓倩找过自己的事情告诉他。
听了她简略的诉说之后,叶锦言终于舍得把注意力从笔记本电脑上移开:“她真的这么说?”
顾行歌扬了扬眉:“当然,我有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吗?”
“我大哥,也就是叶锦和,只能说他是个平庸的人。”叶锦言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但是他有一点我还是比较欣赏的,那就是他很有自知之明。”
“但是你的那位好大嫂并没有这个优点,”顾行歌已经明白了过来,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来,“就我个人看来,她可是个很有追求的人啊。”
听到了她的描述,叶锦言露出了个短暂的笑容:“很有追求,这个比喻倒是很适合她。但是她还很喜欢做一件事情,想猜猜看是什么吗?”
顾行歌耸了耸肩:“借刀杀人,这是显而易见的一件事。”
“明天我去接你下班,”叶锦言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准备去书房找点东西,“怎么,看你的表情似乎很不想去?”
顾行歌伸了个懒腰:“当然,自从鸿门宴之后,宴无好宴。而且这种场合,永远是心累胃更累,如果可以不去的话,那真的是太好了。”
叶锦言笑了起来:“如果明天晚上我发现你临阵退缩的话……我想你应该不想被我从警局里扛出来吧?”
“……暴君还是法西斯,你选一个称呼吧?”
顾行歌认真的看着叶锦言,这样提议道。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顾行歌觉得这大概是好多年之中,自己唯一一次期盼晚点下班的日子了。
看着时间一点一点靠近下班时间,顾行歌看着钟的眼神也就越来越怨念,她想如果自己知道跟叶锦言领了证之后,有这么多烦心事的话,自己绝对会坚定地拒绝他那个提议的。
想到这,顾行歌就把自己的脑袋砸到了桌子上,她算是彻底理解悔不当初是个什么意思了。
即便再怎么样祈祷“时间大神慢点走”,下班的时间还是准时到来,顾行歌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如果临阵脱逃的话,叶锦言把威胁变成现实的可能性有多大。
结果她得出了一个令人心碎的答案。
一步一步地蹭出了门,警局门口那辆醒目的越野车在顾行歌的眼里,就是一颗包装精美的定时炸弹。
就在离车还有五六米的地方,顾行歌开始认真地思索,在他们两个还在冷战的这种时候,她坐哪里比较好。
下午刚刚才被交警队的同事科普过副驾驶又称“亡命座”的顾行歌觉得,对于她来说,在今天这个时候,“亡命座”显然又被赋予了新的含义。
这么一犹豫,又耽误了将近半分钟。
叶锦言的耐心终于被磨光了,他从驾驶座探过身子开了门:“怎么,都现在了还在考虑临阵脱逃?”
看着被打开的副驾驶的车门,顾行歌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这才开口:“我只是在考虑我在车祸里的存活率而已,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要临阵脱逃了?”
至少在面子上不能输。
顾行歌爬上副驾驶座时,在心里这样想着。
詹梓倩请客的地方定在了帝城一个很有名的酒店,顾行歌下了车,仰望着酒店大楼,淡定地给出了一个评价:“除了别人请客,我是绝对不会进这家店的,毕竟这是出了名的不是最好但是最贵的店,不是吗?”
把车交给酒店工作人员去停的叶锦言颇为赞同:“没错,而且就我的经验来看,在这里就不要想吃一顿舒心的饭。”
“你说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吗……好吧我是在开玩笑。”顾行歌在叶锦言的注视下生硬的加了一句,可是她的表情却和语意完全相反。
坦白说,这是顾行歌第一次看清楚叶锦和是什么样子,这也让她在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她一直以为叶家人都有一副好皮相,不光是叶锦言,就连人品有很大问题的叶锦轩,长得也是很具有欺骗性,更不用提有一个加强连的追求者的叶锦瑜了。
可是叶锦和,长相却是出人预料的平凡,毫不夸张的说,就是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
顾行歌打量了一下这一对无论在气场还是长相都大相径庭的夫妻,不厚道地猜测了一下,他们的夫妻关系是否和谐。
对于四个人来说,这个包间着实有些太大,顾行歌和叶锦言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信息——
这哪里像是吃饭,分明像是四方会谈。
詹梓倩一直保持着完美的笑容,从点菜到招呼服务员上茶,都是一派落落大方,似乎在警局和顾行歌进行的那番驴头不对马嘴的谈话,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她才笑着转向了两人:“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早就想请你们吃顿饭的,但是那天家宴过后,你大哥和我就一直在劝老爷子不要为小四的事情太过光火,直到现在才抽出时间来。”
顾行歌低头喝水,掩盖了眼里一逝而过的嘲讽,这上来第一句话就给自己设了个套,谁都知道叶老爷子是为了什么对叶锦轩生气,无论她怎么回答这句话,都是个错。
在警局时,她大可以装傻充愣,反正就他们两个人在场,可是现在不行,在这个场合之下,这招完全不合时宜。
她索性就把问题丢给了叶锦言去回答,毕竟这件事关乎他们两人的面子。
“都是一家人,这些虚的有什么好在意的?”叶锦言脸上也带上了合适的笑容,“大嫂这是把我们当外人了。”
詹梓倩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可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不满的情绪:“就算是一家人,礼数还是不能少的不是吗,否则老爷子回头再生气起来,我们可承受不了不是?”
顾行歌抬眼扫了她一眼,她有些想不明白,詹梓倩为什么话里话外,都在提起老宅里发生的那件事,难道她真的以为,在这件事上抓到点什么把柄,就真的能威胁到叶锦言吗?
虽然心里觉得不对,可现在却容不得她慢慢思索,抬起头时,顾行歌也带上了得体的笑容:“锦言,大嫂也是好意,电话里不也说了是想和我们好好聊聊吗?怎么可以说大嫂是把我们当外人了呢?”
面对两人的一唱一和,詹梓倩完美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但是她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准备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叶锦和突然发话:“小五,上次那次缉毒任务,怎么连你们队都出动了?”
詹梓倩精心准备的话就这样胎死腹中,叶锦言两兄弟开始聊起了军队里的事情,她虽然是很想从顾行歌身上打探出什么来,可是经过上次的对话,她能明显感觉出,顾行歌这个人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不过还好,她一边招呼着服务员布菜,一边想,她并不是毫无准备的来请这顿饭的。
在叶锦言他们的话题告一段落的时候,詹梓倩像是完全不经意地,开口问顾行歌道:“行歌啊,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点什么事?”
顾行歌从一开始就进入了一种戒备状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她打算干吗,仍是一派镇定地答道:“没什么啊,大嫂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件事了?”
詹梓倩从语气到表情都是担心,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个意思:“可是我怎么听说,黎家那个大少爷放出话来说,你迟早有一天是他的人啊?”
这句话一出,整个包厢里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