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蒋正河这个人,承叔有一个很中肯的评价,那就是,这个人心术不正。
顾正平手段了得,所以才能压制的住这个人,而顾行歌设身处地的想想,觉得如果是自己坐在顾正平的位置上,多半没这个能耐。
所以她跟蒋正河心照不宣,都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定义成了交易,顾行歌给他想要的,来换取蒋正河的忠心。
她喝完了手上的茶,忽然觉得世间所有感情都大抵如此,说白了不过就是各取所需而已。
站起身来,顾行歌跟承叔交代了一声,就往自己的办公室那边走,她还有几份文件要处理,处理完了之后就赶紧回家,省的让叶锦言那个敏锐的要死的男人起疑。
就在顾行歌东想西想的晃悠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盛洪居然带着他那副万年不摘下来的墨镜像个主人一样的坐在那里,女孩子站在门口,双手抱胸挑了挑眉:“我是换了办公室而自己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盛洪听到了顾行歌的话,丝毫不在意的露出了一个展现他那一口白牙的笑容事实上,顾行歌一直把他的这个笑容形容成鲨鱼的微笑然后才开口说话:“我还以为你今天会翘班不来?”
“不好意思,我可是极其敬业的按时上下班的。”顾行歌脱下外套挂好,然后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怎么,闲的没事跑到我这里来蹭咖啡还是蹭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隐约讽刺了我不务正业?”盛洪皱着眉问她。
“错觉,好吧,你究竟是来干吗的?”顾行歌翻开了文件山最上面的一份文件,“如你所见,我还有许多需要我亲自处理的文件。”
“我得到点跟你家叶锦言有关系的情报,这才到这里来找你。”盛洪看到顾行歌投过来的目光,觉得背后有点发寒,“你这眼神是不是用错了?”
顾行歌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轻松地耸了耸肩:“没有,我只是对于你对叶锦言的形容觉得不认同罢了。”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说完了之后,盛洪脸上便露出了极其微妙的神情:“不,我个人对我的形容十分满意,我说行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口不对心呢?”
在这样下去看来是一天都没法进入正题了。
顾行歌这么想,然后随手拿起了本厚书砸了过去:“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啰嗦呢?更年期了是吗?”
“有话好说,这么厚一本砸过来你是真的想要我命啊?”盛洪也知道玩笑开得差不多了,也就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叶锦言为什么从部队里回帝城,你知道多少?”
顾行歌用笔抵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不太多,还是上次从他那里知道的那些,我跟你说过的。”
“我还以为你早就把他查了个水落石出了,”盛洪笑了笑,“那他跟那个紫玫瑰是死对头的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了?”
看着顾行歌点了点头,盛洪也就继续说了下去:“要不要猜猜他为什么对紫玫瑰这么痛恨?”
顾行歌叹了口气:“盛洪,我想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吊我胃口。”
“行行行,我说我说,”盛洪看出来顾行歌是真的有点儿不耐烦了,也就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当年叶锦言带队去进行一个任务,对手就是紫玫瑰那群人,而且开始的很仓促,虽然任务算是完成了,但是损失却不小,他最信任的一个副官也折在了里面,而且……虽然是把那个人的毒品帝国被破坏了,可惜”
“头目跑了,”顾行歌平静地接了下去,随后有些不解,“按理说应该不会,以我对叶锦言的了解来看,他是没有完全的准备不会行动的啊?”
“因为他的队里出了内鬼。”盛洪说道。
顾行歌明白了。
就在她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盛洪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一变:“好,我知道了。”
随后他转向了顾行歌,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任务的一个目标,有点儿类似唐清远似的人,不知道怎么知道我今天在这里,你能不能配合我一下?”
顾行歌有点儿奇怪他的反应:“行啊,这也没什么。”
“幸好你长得年龄小,说是考研还能说得过去,不过行歌你得答应我,等下见了人别怒气上了头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盛洪艰难地把话说了出来。
“来的人是谁?”顾行歌也听出了不对。
“季默言。”
顾行歌愣住了。
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会是他?!
心里无比震惊的顾行歌跟在盛洪后面下了楼,就连承叔问她话都没听清楚。
当年那个承了顾家恩情,却在母亲住院的时候,背后玩了阴招,让莫长海成功的人,怎么……还有脸回帝城?!
虽然盛洪一再让她放心,说他不会知道她是谁,她也不是不相信盛洪,但这心,还是真的放不下来。
直到她见到这个阔别了多年的人
顾行歌出了电梯的瞬间就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浅灰色的中山装、瘦成一把骨头的干瘪中年人就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人,而她也终于明白了盛洪让她放的什么心这人的眼睛,已经不中用了。
有人弯下腰,在季默言耳边轻声说了什么,他脸上露出个笑容,扶着手杖站起来,冲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笑了笑:“盛队长,好多年不见了。”
早年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凶狠似乎一丝一毫都不见了踪影,干瘪的身躯下,这男人甚至多了某种儒雅和内敛。顾行歌少见的有些发怔地看着这个和盛洪握手、带着平和笑意寒暄的人,这才忽然间意识到似的,原来当年的事情,也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盛洪的表情仍然遮挡在那巨大的黑墨镜下,连着他的所有情绪一起。不咸不淡地跟季默言扯了些闲话,这才把一边沉默地站着的顾行歌推出来:“我来也没别的意思,前几年亲戚出事留下的一孩子,高考考的不是很好,今年要考研,就把她户口移到帝城了,就想给她降低点门槛。来了也半年了,不大放心,过来看看她。”
盛洪拉了顾行歌一把:“叫季叔。”
顾行歌眉间一跳,心里估计着有多大的可能性是盛洪趁机整她,停顿了一会儿,才压着声音,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季叔。”
季默言向她的方向点点头:“季叔在西城住,回头把地址跟电话抄给你,有事就说,你季叔在帝城也是住过这么多年,不能说有多大本事,但是毕竟熟门熟路,又和你叔是故交了,别跟我客气。”
顾行歌含糊地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盛洪拍拍她的肩膀:“这小丫头没见过世面,闷头闷脑的,季先生,别跟她一般见识。”
季默言很涵养的摇摇头:“孩子嘛……怎么不送到国外?还省得参加考试,不是轻松些?”
“这倔丫头不乐意,非要自己考考试试,”盛洪笑了笑,“再说了,咱不能挣王八蛋的钱还给王八蛋送回去不是的?”
季默言难得地让他给逗乐了:“盛洪啊盛洪……这么多年了,你可真是……”他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是以耳语一般的音量,“一点都没有变啊……”
他从喉咙里哼出几个音节,别人却再也听不清了,说完摇摇头,摸索着慢慢站起来,旁边一个中年男子立刻过来扶住他,季默言用手杖点了几下地板:“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亲人相聚了,以后在帝城有什么事,尽管叫我……”他才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向顾行歌的方向笑笑,“季叔年纪大了些,有点糊涂,都忘了问侄女怎么称呼?”
盛洪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这孩子有点儿心理创伤,我怕她想起来过去的事情又受不住,就做主给她起了个新名……说起来,还是借了个朋友的曾用名。”
季默言的脚步顿住了:“哦?是哪位神通广大的朋友?”
“这位……说起来你也熟,”盛洪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一字一顿地说,“我给这丫头起的这个名,就叫行云。”
顾行歌猛地顿住呼吸,季默言的脸色瞬间就白了,握着手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腮边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顾行歌和盛洪的方向。
一时间四下安静下来,唯有盛洪的打火机开合的声音,半晌,季默言才深吸了一口气,在干瘪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是个好名字。”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行歌在彻底看不到季默言的身影之后这才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盛洪,你今天就是为了要报复我吧?”
“我说行歌,我要是有这个能耐能够知道季默言来这里的话,”盛洪苦笑了起来,“我就不用担心我的任务要怎么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