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歌有的时候觉得,世界真的是挺喜欢逗人玩的,跟韩思远联手?别说是放到一个月前,就算是放到一天之前,顾行歌都会觉得说这话的人脑子有问题。
但是仔细想想,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些意料之外,她才能走到今天也说不定。
她低低地笑了笑,在承叔给自己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和所有的心事,穿戴好外套和围巾,平静地走向了会议室。
“外公,听说您的风湿病又开始发作了,需不需要找医生过来看看?”顾行歌在规矩地和顾正平打了招呼之后,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这么问到。
“放心吧,”顾正平毫不在意的说道,“医生已经看过了,完全没有问题。”
很多人都说,岁月似乎对于此刻坐在首席的顾正平这个男人来说格外的优待,即便这个男人已经年纪很大了,可是看上去他还是那么的年轻有力,还是那么的不可动摇。
可是他终究还是老了。
顾行歌在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之后不动声色的想,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么年轻,外表再怎么衰老的比其他人看上去的要缓慢,可是岁月从来不曾优待任何一个人,他周身的气场已经悄悄地泄露了这一点,更不用提在这么近距离之下,可以看到的他脸上细细的皱纹了。
不过或许这一点是在座的有些人很乐意看到的的情况,顾行歌甚至可以肯定,如果是现在自己的外公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话,自己的反对派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自己一定会被立刻驱逐出去的。
但是这不是顾行歌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其实这次见面,与其说是顾正平想见顾行歌,倒不如说这是一次家族内部会议。
因为除了顾行歌这个大小姐之外,家族内部的会计以及几位头脑,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最后一位到场的人和顾正平说完话之后,开始开会。
关于他们挨个汇报的这个月的生意情况以及其他的事情,顾行歌完全是在神游天外,这些不过都是明面上走的东西罢了,他们各自都有各自负责的领域,可是在那个领域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彼此也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是不说破而已。
而顾正平本人更是对这一点了解极深,顾行歌甚至怀疑,那些被各个领域的人掩盖的只有他们内部才知道的,别人当真打探不到的秘密,自己的外公也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只不过事情只要不闹得太大,他也乐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谓独裁专政,也是有独裁专政的艺术所在。
这种汇报其实顾行歌是不用参与进去的,因为她到现在为止,在明面上,她只是在处理自己的外公交给她的几条线路而已,但这几条线路并不是单一的某一种生意,可以这么说,顾行歌现在手里的几条线路,基本上涵盖了整个家族的生意类型。
即便是再不熟悉内情的人也能看得出来,顾正平对他这个外孙女到底有着多么大的期望。
可是顾行歌知道,除了那几个真正见识过自己手段的人之外,有很多人都是不耐烦看到她的,他们始终认为自己是靠着一张脸和这个身份才拿到的这些东西,承叔甚至曾经还拿到一份赌局的赔率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他们认为自己拿到哪个级别的东西,会提供什么样的服务。
这样也好,顾行歌想,就让他们误以为自己真的是个那样的人吧,以便在她想出手的时候,能够达到一击致命的效果。
“你有什么想说的,顾行歌?”
很好,这就到她了,顾行歌不用回神都知道,开口说这话的一定姓李的兄弟当中的一个,他们两个在这个顾家里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了,从自己开始参与进来的时候就看自己不顺眼,而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绝对是想要把自己现在基本不怎么去公司的情况拿出来当个笑柄。
她并没有理会那两个即便是穿着一身昂贵而精致的手工西装也掩盖不了从骨子里透出杀气和戾气的男人,而是转头看向了一脸平静的顾正平,带着极其符合气氛的微笑开口:“这个月比上个月多了百分之五,外公,只不过我最近有点事情,没怎么去公司而已,而且公司里……很有可能出了内鬼。”
顾正平的眼睛里划过了一丝不知名的光:“查到是谁了吗?”
“家族里的内鬼已经查到了,是李骥,我也已经处理了,”顾行歌顿了顿,“以及他的夫人。”
屋子里一片静默,没有人对此发表任何言论,只有那座古老的立式钟表发出沉重的响声。
“李骥……”顾正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有人跟我推荐过,想让他来总公司的吧?”
顾行歌却没有接话,这要怎么处理,就是顾正平的事情了,毕竟她的地位还不能直接说想要怎么处理这之后的事情。
只是,她不可能不把这事说出来,顾正平不见得不知道,况且李骥到底是谁推荐进来的,那个人自己心里也有数,既然有人想让她不痛快,那么也就别怪她再把场子给找回来。
整个会议之中,顾行歌所说的其实也就是这几句话,所有人也都知道,其实顾行歌手里的小公司根本就不用在这种情况下拿出来说,李家兄弟不过就是想要给她找不痛快而已。
当会议结束的时候,顾行歌还是按照往常的习惯一样,留了下来,在承叔亲自关上了房间的门之后,顾正平终于再次对自己的小外孙女开口:“我没记错的话……李骥的亲人,只有他的母亲了?”
“是的,外公。”顾行歌微微颌首,“我还没有动手。”
顾正平长出了一口气,挥手让想要上来给自己注射日常必备的药水的医生等等,半晌之后才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顾行歌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外公靠在座椅靠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知道莫长海最近都在哪里吗?”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顾正平双手撑着座椅扶手站了起来,顾行歌走到他身边让男人把身体的重量转移过来,微微皱着眉问道:“外公,您好像不仅仅是腿上的旧伤发作。”
顾正平用手轻轻拍了拍女孩子的脸颊,脸上露出了一个完全符合慈爱标准的笑容来:“不过是查出了我有心脏病而已,还要不了我的命。当然,不用担心,我的孩子,虽然医生给我的那些药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有按时吃药。”
顾行歌这才松开了自己皱起的眉头,搀着自己的外公慢慢地走进内室:“我觉得您需要做一个彻底的检查,外公。”
“啊,这个我会注意的。”顾正平打量着顾行歌,“说实在的,我的小公主,你穿的好像是我的会计而不是我的外孙女。”
女孩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自己黑色衬衫的领子:“我挺喜欢这件的,听说是最新的款式。”
“我觉得我已经不了解你们年轻人的潮流了。”顾正平也笑着摇了摇头,“那么……说回我们的话题,莫长海。”
“澳城,”当顾行歌查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莫长海会悄无生气的去到那个城市,并且还不是简单的去旅游散心,“而且据说已经谈好了一笔生意。”
顾正平听着女孩子的回答点了点头:“行歌,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试炼吗?”
得到了顾行歌肯定的答复之后,顾正平直直的看着她:“我觉得,是时候该放手让你去尝试一下了。”
来了。
顾行歌心里虽然一紧,并且一瞬间闪过万般思绪,可是脸上却适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来:“外公……您是说?”
“放心,澳城这个地方我怎么着都是不放心让你去的,”顾正平似乎很满意顾行歌的这个表情,甚至还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来,“我只是在想,既然莫长海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等同于直接跟我们宣战,那么我们也该对他动手,否则也就显得我们太软弱了不是吗?”
老人看着窗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露出了微微的哀伤:“我曾经想把这个试炼交给你母亲,你知道,我一直是想让她接着我来掌管整个顾家,只可惜她碰上了莫长海……后来我也考虑过你的哥哥,但是在这之后发生了些什么,我想你也是清楚的。”
“而现在,我把同样的任务交给你,希望你不会再让我失望。”
如果这次也失败的话,顾家会是什么结果,顾行歌不太愿意去想,而顾正平有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她猜不透。
“我会尽我所能,去成为您的骄傲的,去证明我自己可以接过您交给我的担子的,外公。”
顾行歌在从窗户里透过的温暖阳光之中这样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