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歌回到卧室以后,情绪已经濒临爆发边缘,她站在床边思考了片刻,张开双臂,以一个鱼跃扑进了床上。
“我不想上班……不想早起……”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觉得人生简直了无希望,干脆直接上天台算了。
叶锦言站在屋里内置的洗漱间门口看着她笑,看了看时间后说:“这才不到七点,你要是想睡就再多睡两个小时,到时候我叫你。”
顾行歌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正要进入状态时,门被轻轻敲响了,她极其烦躁地用枕头把自己的头给裹了起来,自我催眠道:“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话没说完又是三声极为规律的敲门,这下再无异议,她抬起头跟叶锦言对视一眼,同时泄了气。顾行歌爬下床打开门,果然看见莫无忧站在门外,赔着笑道:“打扰你们了?”
“没有!”顾行歌粗声恶气的道,“我不是叫你睡觉的吗?”
“爸打电话来了。”莫无忧小心翼翼的举起手中的电话,“我把事情和他说了,他说要和你说话。”
顾行歌怔了下,接了过来道:“喂?”
“莫无忧在你那儿?她要走,也行,给我二十万,就当这事从来没发生过,我也就当没这个女儿。”
莫长海这句话立时把顾行歌的脾气戳爆了,她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这次是别人的手机,她终于不用心疼,使尽全力!
手机碎成了渣渣,在莫无忧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她带着额头的青筋一字一句笑眯眯的道:“睡觉去!乖,么!么!哒!”
即便是又睡了一会儿,顾行歌还是一腔怒火顿消,好在她的自制力总算是回来了,在屋子里跳脚之后,终于坐下来乖乖吃早餐。吃完了,她想起目前要面对的事又开始烦恼,哀声叹气的道:“你说我要不要去见莫长海?”
叶锦言把碗堆到水池,出来道:“去啊,怎么能不去?”
“我怕去了我会忍不住把莫长海打死。”
“克制。”
“但是我答应了要带莫无忧的妈走。”顾行歌撇撇嘴,“我不喜欢她,或者说我恨她。”
“为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顾行歌往后一靠,“刨去她对我的态度,除此之外,嗯,她大概算个二奶?”
“你不是说莫长海有可能在认识你妈前就认识了她?”
“这个我没细问,万一是结婚后认识的二奶呢?”顾行歌忿忿不平的道。
“你换个角度想想,你妈如果还在的话,我是说如果,她会在乎和莫长海的婚姻吗?”
叶锦言这麽一说,顾行歌立马露出一脸恶心状:“谁要和那家伙结婚啊!”
“所以,你也不用在乎二奶大、奶了,你越在乎莫长海越高兴啊,因为在他看来,等于是你妈和莫无忧的妈都要争抢讨好他,这不就是他的目的吗?”
顾行歌仔细一想,长舒了口气:“确实是这样。”
“反正你要记住,在家暴的这个事情上,莫无忧和她妈一样是受害者,而且是没有理智的受害者,站在曾经受害者的立场上,你应该帮帮他们。”讲到这里,叶锦言又话锋一转,“不过你也要注意方法,直接对莫无忧的妈说没用的,你可以直接讲她关心的事。”
顾行歌迷惑的道:“比如?”
叶锦言一脸悲痛慌张状:“莫无忧住院了,医生下病危通知书了,你再不去看就晚啦!”
“这样不好吧?”
事实上,当她下午花了一小时越过半个城到达莫长海现在的住址,看见李沐时,憋了半天还是挤出来一句:“莫长海在医院抢救呢,你赶紧去看看!”
现在的这个房子挺不错,装修精致,家电一应俱全,他们还雇了个钟点工,看样子莫长海手里的钱应该还剩了不少。
李沐一听这话顿时脸色苍白,却既不走也不开口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看莫长海。顾行歌对这场面并不陌生,虽然李沐一直是飞扬跋扈,但是以前在家里也是这样,家中唯一的“人”是父亲,剩下的都是奴隶,根本没有自主权。
“住院?”保养得很不错的莫长海冷哼一声,“早上还通电话,这会儿就住院了?偷懒就偷懒,找什么理由?!”
“老东西你给我闭嘴!”顾行歌都懒得废话,只是盯著李沐道,“你连你亲生女儿的命都不关心,只想和这个没人性的人过日子?你们现在住着新换的房子,如果我没记错,这房子还是当时黎家因为莫无忧失踪给你们的,这样居然还打她?你还是做妈的吗?我妈虽然走的早,当年看莫长海这个人渣也看走了眼,也没让我挨一顿打!”
“就是那时候打你打少了,才养出你这么个逆子!”莫长海在一边吼叫,脸色涨得通红,“你还有点当小辈的态度吗!”
“我和你早没什么父女关系了。”说出这句话时顾行歌莫名有点心酸,这么多年郁郁不得解,一直到今天她才敢堂堂正正直视著莫长海的眼睛承认他们曾经是父女,“你打我妈,打你的妻子,伤害你的亲人,直到今天都没有任何歉疚,你根本没资格做丈夫和父亲,你都不配做男人!男人天生比女人有力气,但把这力气用来打老婆孩子是男人的耻辱,像你这种欺软怕硬的怂货就应该一个人孤独终老!”
“你这个不孝子!”
莫长海听到这里已经怒不可遏,习惯性挥起的拳头,没想到他才进了一步,肩膀就被顾行歌大力一推,往後踉跄了好几步扶着桌子才没摔倒。
股息改革握紧自己拳头,咬牙切齿的道:“我不再是那个要妈妈保护的小孩子了,你别想再和以前一样对我!”说完,她看向呆愣在一旁的李沐,道,“你是去见你女儿,还是和这个家伙一起过日子,一边挨打一边侍候他?”
李沐的身体抖了下,惊恐的看向一脸愤怒的丈夫,脑中浮现出平时的惨状。她吓得牙齿打颤,犹豫了片刻後,一边在口中嘟囔着“对不起”一边拿起手袋往门外跑去。
顾行歌站在那儿,瞄了眼震惊的莫长海,本来想说些什麽,最后还是沉默的走了出去。
他们两个从来都不是一样的,从来都不是。
人是带回来了,不过顾行歌可不会觉得事情就此结束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初刚到警局,还只是做助手的时候,她亲眼看着不少家暴案中的受害者怎么一步步挣扎出泥沼,怎么找回做人的自信。有一家她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那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男人说,他父母刚离婚的时候,家门口附近一有男人的身影晃悠,母子俩人就会吓得紧锁房门,躲在家里簌簌发抖,活像碰上野狼的兔子。
现在想想,那种莫名的压力和恐慌真是能把人逼疯掉。
瞄了眼副驾驶座上满面焦急之色的李沐,顾行歌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前路茫茫,肩膀上的责任更沈重了。
果然,一到家,一进门,李沐就嚎开了,那叫一个婉转成风、字正腔圆、余音绕梁,仔细一听,嚎叫的主题只有一个:莫无忧你居然好好的?你没事?骗了你爸可怎么办?他会打死你的啊!
顾行歌站在门外,双手抱胸,冷着脸看里面的八点档民国连续剧。叶锦言今天没什么事,抱著一杯刚冲好的蛋白、粉站在她旁边看这场好戏。
“你怎么不说点话?”过了片刻,还是顾行歌先耐不住寂寞先开口了,“人是骗来了,接下去怎么办?”
叶锦言慢条斯理的答道:“怕什么,他们现在也不敢回去了,回去得被打死,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你的大腿,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你只要强硬点他们会乖乖听话的。”
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顾行歌仰天长叹,完了正想说什麽,一转眼看见叶锦言手里的蛋白、粉,不由怒从心头起:“你不是说着不在队里运动量不够,所以要保持身材还限制了我的晚饭吗!怎么还喝这种东西!蛋白、粉增重的你不知道吗?!”
“蛋白、粉不只是增重,”叶锦言慢悠悠的道,“塑造肌肉的。”
“谁说的?”
“我说的。”
“那也要看哪种体质的呀!”
“我只是想喝蛋白、粉不行吗?”
顾行歌本来已经被这摊烂事搅得焦头烂额,早上又被迫陪吃了一顿素早餐,怨念之情可想而知。咬牙切齿的转过身,两手就往叶锦言的脖子上掐:“我今天决定为名除害,你也不用太感激我,以后到了下面不要随便骚扰我就行了……”
“咳……”
顾行歌正讲到兴头上,听见这声音不耐烦的道:“你让我讲完,我又不是真能掐死你,虽然我一直很想这么干。”
“咳咳!”
“说了给我玩一会儿!”
顾行歌抬起头,愕然看见叶锦言满脸淡定的喝蛋白、粉,毫无咳嗽的痕迹。她似有所感的扭过头,发现莫无忧站在客房门口一脸尴尬。
“……”
双方在客厅坐下后顾行歌的脸色仍旧有点儿红的,都不敢直视叶锦言的眼睛。
莫无忧关注的重点却不在这里,一付语重心长的表情道:“你怎么能骗爸啊,这要出事的,爸会气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