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叶锦言显然不是来拯救顾行歌的,看着顾行歌熟门熟路地爬上了副驾驶座,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礼物我拿了,你要是困你就先睡一会儿,反正从这里开到老宅还要一会儿。”
“想睡,但是睡不着,”顾行歌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呵欠,“被空调吹了一下午,闷的难受。”
叶锦言瞄了她一眼,发现顾行歌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像蛋饺:“你说到底是蛋饺像你还是你像蛋饺?”
“不用想了,蛋饺肯定像我。”提到猫,顾行歌总算是有点精神了,“啊对了,提醒我今天晚上可以奖励给它半个罐头,奖励它这么久都没有把沙发给我挠了。”
过了一会儿,顾行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行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这气氛真是有够诡异的。”
“莫长海最近一直想见见你是不是?”叶锦言把这件事问了出来。
“对,而且这几天不仅是他,还有莫无忧在给我打电话,说是想好了,要跟我好好谈谈。”提到这个,顾行歌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
叶锦言叹了口气,把车速降了下来,转头看了看她:“是不是他又提到我的事了?”
顾行歌的脾气上来了,短促地冷笑了一声:“说了没你的事情了。”
叶锦言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来硬的,放软了声音:“真的?”
她慢慢地消沉了下来,玩着自己的手指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有些郁闷:“他说虽然过去对不起我,但是好歹也是生我养我这么多年的亲生父亲,不过是想见见我们,让我们帮帮他。还说要我多考虑考虑我妈如果知道会怎么样,他怎么会有脸说这话的?他这种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怎么配提我妈?!”
叶锦言并不能理解顾行歌到底是什么心情,但是看到她这个样子,便靠边停下了车,伸出胳膊揽住了她的肩膀:“别介意,他对你来说已经可以算是过去式了。”
“我也想让他变成过去式!”顾行歌迫切地说道,“只是……我没办法,我一提到他的事还是会生气发火。我是想把他当成陌生人没错,一点感觉都没有的那种!可是我做不到,我只要提到他我就会生气,根本就控制不了!”
叶锦言握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听我说,有些事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有时候人总是会有跨不过去的坎。你仔细想想,其实根本不需要去跨过去,就让他在那里就好。你有许多条路,过好属于自己的那条就好,剩下的根本就不用去管。”
顾行歌深呼吸了一次,过了许久才说道:“嗯,我尽量。”
“你不用知道,”叶锦言揉了揉她的头发,重新发动了车子,“什么都不用管,过好你的日子就成了。”
至于其他的,叶锦言的眼睛暗了暗,他会替她解决。
顾行歌笑了起来,声音也柔软了下来:“方瑞那个女朋友,是你帮我解决的吧?”
“她又来找你麻烦了?”叶锦言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这样问道。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知道是你。”顾行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打量叶锦言,“你也真是……不过还是谢谢了。”
叶锦言只是勾了勾唇角,换了个问题:“所以关于莫长海,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是想去见见他。”平静了一会儿之后,顾行歌淡淡地说。
他拍了拍顾行歌的手:“我陪你去。”
“嗯。”
过去家庭带来的阴影,一直是顾行歌心里的一块伤疤,尽管已经结痂,但一不小心碰到还是会感到似乎早就已经不存在的伤痛。
这也导致她在这种家宴上完全放松不下来,总会显得有些拘谨,叶锦言知道,却不能真正地为她做些什么,只能尽自己全力地护着她。
因为这种心理上的问题,旁人能做的只能是疏导,真正能解决的,就只有自己。
叶锦言在等,等顾行歌真正走出来的那一天,因为他们两个的关系现在等同于是建立在这件事上的,也只有等顾行歌达成目标,亦或者是自己从阴影之中走出来,才能真正的、单纯地来谈论感情。
他们两个到老宅的时间其实比较早,毕竟这一天是个休息日,虽然顾行歌忙了一天,但也是准时准点的走了,跟剩下的要从外地赶回来的几人比,时间还是宽裕的多。和叶老爷子等人简单的碰了个面之后,两个人就先去房间里收拾下东西,准备晚上留在这住。
就在两个人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一阵铃声打断了顾行歌的动作。
顾行歌扫了一眼来电人,跟叶锦言稍微交代了一句,转过身走到房间的另一端接通了电话。
“喂?”顾行歌直接开口,“有事?”
“下午给你打电话,你的电话占线,你能来一趟么?”晏盛平开门见山,十分语焉不详地说,“到深圳一趟?”
顾行歌只觉得他话音里有种异样的疲惫,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于是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晏盛平半天没言声,电话那边似乎有手指尖划过纸页的声音。
顾行歌斜靠在窗户上,远远地、并且有些心不在焉地用眼角扫了一下叶锦言站着的方向,男人低着头把两个人的换洗衣服分开,侧脸好看的就像是一尊雕塑。
顾行歌强逼着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晏盛平突如其来的电话上:“我上次打电话找你,你助理不是说你身体不舒服么?还想找你说几句好话,给别人留条路来着,结果直接就给我吃了个闭门羹。”
“苏明义被审查了。”晏盛平说出这么一句毫无意义的话,然后过了一会,又自顾自没头没脑地补充说,“对,你肯定已经知道了……不过问题不大,最多罚点款,我不会落井下石的,你放心。”
尽管最后那句恢复到他正常的智商水准,但是顾行歌还是听出他有些言语混乱,尾音甚至有些微颤,好像他不是刚刚赢了谁一局,而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似的。
“到底怎么了?”他这个态度不像是小事,顾行歌也正经了起来,想了想问道,“老本被套进去周转不开了?”
这回回答她的是电话那头漫长的沉默,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晏盛平才艰难地说:“我一直有点咳嗽的毛病,前一段时间还见了血……还以为是肺结核或者支气管炎什么的,也就没有在意。”
什么……情况?!
顾行歌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电话那头只剩下男人压抑的呼吸声,中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还掺杂了那么点溢出来的呜咽声似的,那一口气的时间都被拖长再拖长,然后晏盛平轻轻地把它吐出来,低声说:“……下午去了医院,刚才拿了检查结果……”
顾行歌皱了皱眉:“是……”
“肺癌。”
顾行歌睁大了眼睛,连叶锦言整理完东西向她走过来都没注意到。
突然间就像是刚刚那股从心里冒出来的“不祥的预感”被应验了一样尽管晏盛平跟她之间关系复杂,彼此在私交的基础上又掺杂了无比多的互相利用,尽管她有时候也会觉得这家伙缺德事干多了,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
她脑子里甚至一片混乱地想等等,他跟唐清远正互掐着呢,还有之前的疯子样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死之前也……啊呸呸,都这样了,这还想什么呢?
可是……那意思是,晏盛平要死了么?
她想起晏盛平曾经跟她说过的话,万一哪天有点什么问题,叫她念在人情的份上帮他一把,可是事实证明,晏师兄真的那么牛逼哄哄,真的青松不老,十多年来辛苦钻营,构建出来的关系利益网盘根错节,真的就不是那种卖身给老毛子的“海归派”年轻人能撼动的。
他终于没有像他的其他对手那样败在别人手上,可是……
晏盛平轻轻地说:“我想找人说点事,你过来一趟吧,我没别人好找了。”
顾行歌自己都没弄清楚自己是怎么答应的,只是听见晏盛平在挂电话之前,轻飘飘好像不着力一样地感叹了一声:“我现在算是有一点明白,什么叫‘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了,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呢?”
叶锦言看着顾行歌放下电话,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怎么了?”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顾行歌梦呓一样地说道,然后苦笑了一下,“你说,这些看起来可以一手遮天的人,怎么最终都倒在生老病死的病字上面呢?”
她摆了摆手,慢慢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没什么事……也不能这么说,总之你先让我静一静,我现在心里乱的厉害。”
那个似乎想要在变态的道路上狂奔而去,并且还想着要跟唐清远一决高下的晏盛平,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