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歌觉得自己有没有PTSD倒是要考虑一下,但是有件事绝对不需要考虑,那就是再这么忙下去,她迟早要精分。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之后,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承叔的助理,那个年纪不算大的女孩子叹了口气:“说吧大小姐,究竟有什么事情?”
顾行歌跟她也熟,就压根没有客气的弯起眼睛一笑:“我饿了。”
“那你找我干吗?”助理有点奇怪,“自己下楼去吃呗。”
“不是想吃你自带的饼干了吗?”说到这里,顾行歌压低了声音,“有事情和你说。”
对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顾行歌这只不过是想要找个和她单独说话的理由罢了,就爽快的跟着顾行歌走到了楼梯间里:“怎么,有什么事情还要瞒着别人单独问我?”
顾行歌笑了笑,卸下了在外面的大办公室里装出来的天真模样:“我没记错的话,林岚,你跟着承叔有将近六年了吧?”
林岚略微计算了一下:“差不多了,从我大学做节假日到现在做全职,下个月满六年。”
顾行歌点了点头:“那公司的人事变动,你应该清楚?”
林岚立刻明白了过来,顾行歌这次回来是实打实的要接过公司了,她也听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一句没一句的提起来过,也是时候让顾家改朝换代了,反正顾行歌的外祖父也早就有了这个打算,不过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罢了,现在顾行歌已经回了顾家,那么也就表示她愿意接过这个担子。
而顾行歌的这个问题,就是要清楚公司里到底那些人可以谈机密,哪些人又是只能是走走表面功夫。
林岚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一段时间早就听到公司里那些风言风语了,说是这个大小姐就真真正正是个娇生惯养出来的大小姐,过来就是个花架子,剩下的还是得承叔这些老人帮她收拾。
有多少人被顾行歌的身份和长相蒙骗了呢?
这个女孩子哪里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分明就是个刺客,隐藏在暗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只要一招就立刻毙命。
如果没有那些过往,她大概才能算得上是大小姐,可是现在……
“我回头整理个文件给你?”林岚问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说不出来个具体。”
“这个不急,”顾行歌沉吟了片刻,然后才问林岚,“你觉得那个步怀音怎么样?”
“就助理来说,已经表现得很好了。”林岚就只说了这一句,但是这里面包含的她的考虑,顾行歌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顾行歌叹了口气:“你知道除非有重要的事情我才过来,这段时间的会,帮我看着点,她毕竟是个新手,在这个事情上面,我不希望出任何差错。”
林岚点了点头,然后瞥了一眼大办公室的方向:“作为朋友问你一句,你真的觉得和叶锦言结婚是个好决定,不说其他的,就说你们两个以后万一解除了关系,你的档案上可就是要填已婚了。”
“林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顾行歌依旧是笑,可是这个笑容里面更多的是苦涩还有无可奈何,“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你想想,我的婚姻甚至于我的感情,怎么可能和利益没有关系?”
林岚皱眉:“那这样和古代又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古代和现代的差别,而是人之常情。”顾行歌拍了拍林岚的肩膀,“你比我幸运。”
然后她就平静的往外走去,丝毫不在意那些四面八方而来的探究目光。
那样潇洒,却也那样寂寞。
顾行歌。
林岚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突然觉得顾行歌当时刚跟她认识的时候讲的不对。
哪里是三顾茅庐的顾,分明就是一顾倾人城的顾才对。
不过在心里笑了笑,她便抛开了这个没用的念头,快步追上了顾行歌:“你可先别走,BOSS估计还有话要对你说。”
跟屋里的男人谈完话后,步怀音觉得自己只出了一身冷汗,而推开了门之后,看到顾行歌倚着墙壁,满脸无聊地一边玩自己手指一边跟身边的人说话,突然就觉得自己八成是在做梦,这份工作怎么可能会落在自己身上?
她平静了一下心绪,然后尽量平静地开口:“那个……顾小姐,他说单独有话跟你说。”
顾行歌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跟身旁的林岚说道:“我就知道,你等我一起走然后去吃饭?”
林岚赞同的应了一声,然后伸手把她有些乱的长发理顺:“披萨?”
“我没问题啊,”顾行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只要是我常吃的那几家店,我通通都没问题。”
正在交谈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屋里的男人看到这一幕之后,脸上浮现出的充满玩味意味的表情。
当顾行歌进了办公室掩上门之后,承叔才淡淡的开口:“你跟林岚的关系不错?”
“嗯?”顾行歌想也知道刚刚那一幕估计是被承叔看了个正着,也没打算去掩饰,“怎么说呢,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再加上现在这种情况,比旁人要来的亲密一点也是正常。”
其实承叔很欣赏顾行歌这种随时随地能够让一部分的自己保持旁观者态度的状态,这样无论说什么都来得方便快捷:“说到关系不错,就让我想到叶上校,你跟他的事情,我也知道的差不多。从他的行事上暴露出来的、他对你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
本应该用疑问句的句子,他却轻描淡写的用了肯定句。
顾行歌心不在焉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当然,我又不瞎。”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承叔。”女孩子依旧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手指上,“你也知道,我对感情这种事情永远都是持保留态度的,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便要找一个结婚然后过一辈子的人,叶锦言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承叔少见的叹了一口气:“行歌,那你也应该知道,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能够找个真心喜欢的人。”
顾行歌抬起头笑了起来,微微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温润无比:“可是这样太难了,我也没有这种坚持去找下去,凑合着过就行了,我对这个要求不大。”
可是承叔仅仅是平静的看着她:“你在说谎。”
顾行歌愣了。
直到半晌之后,她才低垂着眼帘再次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呢?”
“行歌,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男人少见的把自己的情绪展现在了顾行歌的面前,“你从小看着的,是你父母的婚姻,而长大之后你看见的也多半是这种婚姻关系,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对你有着深切影响的颜清和,可是那个结局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他并没有等顾行歌回应,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在这个有着温暖阳光的下午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情绪展开:“今天的事情我也看见了,你表面上再风平浪静,内心里也是一片嘲讽,这只不过是再次证实了你对于世人感情的猜测而已。可是行歌,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对这些的嘲讽,是不是在否定你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顾行歌答不上来。
因为在感情这一方面,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在其他方面,顾行歌对自己想要什么永远是处在一种再清楚不过的状态下,得到这些要失去什么,要承担什么风险,究竟需要几种备选方案,她的心里都有一本明细账目。
可唯独涉及到感情的时候,顾行歌心里就只剩下一团乱麻。
她想,自己或许只是害怕也说不定,如果要将真心和全然的信任交付给另一个和自己同样是独立的个体,那么能得到同等的回报的可能性她完全可以算出具体的百分比,甚至可以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但是她还是承担不起这种风险。
顾行歌的内里其实是个很精明的商人,她追求回报,无论是什么事情,至少一定要达到她的付出和回报是对等的状态。
可是感情,是永远无法量化的一种存在。
所以顾行歌才在潜意识里逃避着感情,她筑起了一座有着高高城墙的城,然后心安理得的缩了进去。
即便城外景色正好,也无法让她探出头来观赏,亲自感受阳光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就是最真实的顾行歌。
顾行歌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哪里,声音清浅仿佛不是在讨论自己的事情一样:“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女孩子就坐在阳光之中轻缓的诉说:“承叔你也知道原因,我看多了这种事情,你要我怎么毫无顾忌的就坐下来谈感情?”
“不说别的,就说我父母,在这件事情上都没有错,可是心里都是苦了那么多年,真正的相看两相厌。”顾行歌嘲讽地笑了一声,丝毫没有因为谈论的是自己的父母而收敛多少,“从我懂事的时候我就想,这样过下去有什么意思呢,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也就懂了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谈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