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是一个吻。
然而这个吻或许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吻,叶锦言和顾行歌都清楚,这个吻里没有任何和感情有关系的东西,它只是和某种欲望有关,可能不止于此,但也仅限于此。
热,顾行歌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样肉体直接接触,她觉得叶锦言好像是一座正在燃烧的壁炉一样,这感觉在让她觉得十分奇怪的同时又让她觉得十分熟悉,并不像受伤那样将她灼伤,只是很妥帖的舒适。
这也就让她更想去贴近这个温暖的存在。
再次找回意识的时候,顾行歌努力平复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喘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可是全身上下却又有一种运动过特有的酣畅淋漓的舒适感,这让她在去洗个澡和就这么舒服的躺在这张床上进入梦乡之后变得有些犹豫。
叶锦言用手肘支撑起了自己,侧躺着看着女孩子,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展言安想了想,翻了个身,打量着叶锦言的表情,“倒是有一件事情……”
不知道这个时间是不是合适,但是一想到明天就是夏箐攸能接受的最后期限,顾行歌决定冒一次险,直接开口询问。
“你说。”叶锦言神色不动,点了点头。
“我发现莫长海公司里秘密账本在谁手里了,”她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但是要我哥哥的未婚妻……也就是我的准嫂子,跟他做一次身体交易,你能不能……”
“帮你把那个账本找到,或者是把这件事拦下来?”叶锦言淡淡地把话接了下来。
顾行歌没有答话,但是她看着叶锦言那双眼睛之中原本愉悦的火焰,一点一点的熄灭,最后归于一片死寂。
“行歌啊,”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行歌听到了叶锦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现在确定了,你是真的……真的没什么感情。”
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带笑,就好像平时跟她打闹时的声音一样:“我会帮你这个忙,不过……”
不过什么,叶锦言最终还是没有说。
叶锦言摸索了一会儿,摸出根烟来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之后,继续说道:“其实我很奇怪,你是不是只要在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我……”
她甚至只说了一个单字,就被叶锦言给再次打断:“你就当我是在说废话吧,睡吧,我出去把这根烟抽完。”
他甚至还轻柔地帮她拉好了被子,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但是顾行歌却连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
明明他已经答应了帮自己完成这件事,但是顾行歌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就好像压了什么重物一样。
就这样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合上眼,慢慢地进入了睡眠之中。
这一觉因为身体虽然放松但是精神一直是紧绷的,顾行歌睡得格外累,好在上了这么久的班之后,生物钟已经能让她自动醒来,否则今天上午她绝对是要旷工的。
她醒来的时候叶锦言就已经不在了,床头柜上给她留了张纸条,说早饭放在了桌子上,以及他晚上回去的晚,让她下班自己回家去。
顾行歌赤着脚站在那儿想了一会儿,觉得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不回去住好像还真的有点说不过去。
上午的班她就上的有些心不在焉,而且呵欠连连,想着就这么干坐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顾行歌干脆就趴在桌子上补起了觉来。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在这个梦里,顾行歌少见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她一个人站在一间空旷的大厅内,周围的墙壁上悬挂着看不清面目的肖像。
顾行歌眨了眨眼,然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无比精致且富丽堂皇的大厅。
直到她看到了那个人
顾行歌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结住了,那个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可以这么说,那个人的每一丝头发和每一根血管里奔流着的血液,她都可以清楚地描述出来。
因为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并不是说她现在面对着的仅仅是一面镜子,而是站在顾行歌面前的那个女孩子,就是活生生的另一个她。
另一个顾行歌往前走了一步,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开口,声音让她觉得无比熟悉:“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顾行歌愣住了,完全不明白另外一个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
然而那个她似乎也并不期待顾行歌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明明就是在用上、床利用他,你这么多年来做的事情,早就脏了你的手,就好像你放了一把火,明明是害了人的,你却觉得自己做的很对,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看戏。”
“你现在拥有的这种人生,你不觉得很灰暗吗?”
因为这些话而冷静下来的顾行歌,嘴角慢慢地带上了那种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笑:“那你又怎么样呢?你的热心,你的善良,甚至你一直以来在追求的公平,它们对你很公正吗?”
顾行歌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站在了另一个自己的面前:“你的仇人永远也不可能包容仇人,而你的爱人……想要控制你,让你成为他的附属品,被拒绝了之后,也就把你直接抛在了原地,不是吗?”
“你根本不用指望世界每天都在变好,”她在另一个自己的耳边这样说着,“这个世界一直很黑暗,甚至无时无刻不在变得更糟。”
“你是在可怜你口中的我,所拥有的热心和纯真吗?”另一个顾行歌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道,“正好相反,我也正在可怜你的残忍,难道你真的是天生缺陷,不能正常的爱人吗?”
顾行歌冷笑起来:“那你也就继续坚持你满口的正义吧。”
“你也就继续你满口的激愤?”另一个她反唇相讥。
顾行歌并没有感觉到惊讶,毕竟她们两个是同一个人,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是在她的意料之中:“按你这么说,再怎么痛你都要忍下来?换而言之,你觉得那些牺牲都是你所得到的福气?”
“不用这么怜悯地看着我,”她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双眼一片清明,平静地说,“你也有你自己的斗争。”
“这么看来,你再也不相信神明了?”另一个她这样问道,语气里带着莫名的悲悯,“可是母亲一直都相信,只要你认真的祈祷,祂一定会拯救你。”
“那她的结局又是什么呢?”顾行歌转过身,向自己来的方向走去,“至始至终,你都是这样的天真。”
“你不也是吗?”那个她在顾行歌身后,依旧用那种轻轻的声音说道,“至始至终都是这么薄情。”
“那么我们两个,”在关上那扇华丽的大门时,顾行歌听到了另外一个自己这样问,“哪个像人呢?”
顾行歌在这句话落下的时候,便醒了过来。
她看着桌子上的笔,愣愣的考虑着最后一句话,哪个像人?明明这样的两个人根本算不上是完整的人,一个看着善,觉得世间绝对存在着公平和公正,而一个永远是薄情的,除了自己,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人。
怎么可以说的上是人呢?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看了眼来电人,她有些诧异:“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来了?”
电话那头的夏箐攸声音有些激动:“行歌,你是找谁动的手?”
“怎么了?”顾行歌眨了眨眼,问道,“你冷静点。”
“就我跟你说的那个市场部负责人,他刚刚突然办了离职手续,”夏箐攸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而且走的很高兴的样子,也没有再找我说起那件事情。”
听到这里,顾行歌也算是放下心来,这的确像是叶锦言的手笔,干净利落,不给人留一丝线索。
但是那个账本……
真假也要看到再说,顾行歌微皱眉头想,也不知道叶锦言会不会拿到。
一想到叶锦言,顾行歌心里那种沉重感再次复苏,压得让她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行歌?行歌?”夏箐攸的声音让她回过了神来,“我在呢,你说,我听着。”
“你是不是让叶锦言帮忙了?”再过了最初的激动过后,夏箐攸也渐渐反应了过来,有些担心地问道,“你们两个不是……冷战了吗?”
顾行歌握着电话,想了一会儿,低声笑了:“对,是他帮的忙,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能处理好。”
“你能处理好就怪了,”夏箐攸一针见血地说道,“但凡跟感情有关的事情,你有哪一次是完美的处理好了?”
“我……”
“没事我可以等着你编出来。”夏箐攸补充了一句。
顾行歌沉默了。
半晌之后,夏箐攸听到她幽幽地说:“你知道,有的时候我真的很像打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