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行歌从他身边经过时,仍然坐着的叶锦言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的开口:“我不是故意要你自揭伤疤的。”
顾行歌点了点头:“我知道,那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叶锦言松开了手,也没有转头,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个小隔间里,似乎并不在意顾行歌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秦思锐推门进来:“她给我打了电话,你们两个谈完了?”
叶锦言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只是从兜里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了根烟:“啊,谈完了。”
即便是秦思锐,也拿不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是走了过去,在自己刚刚的椅子上坐下,陪着叶锦言发呆。
“她当年跟方瑞的事情,”半晌,叶锦言慢慢地开口,“你是知道的?”
秦思锐点了点头:“对,她分手的时候我也知道。”
“他们两个是为了什么分手的?”叶锦言继续问了下去。
“你不知道?”秦思锐有些惊讶。
“我只是知道他们两个有过一段感情,然后查了一下方瑞这个人而已,分手原因我本来是想亲自问她。”剩下的话,叶锦言没有说,但是秦思锐也明白,现在这种纠结的关系,叶锦言是怎么样也没办法去问她的。
“毕业的时候,方瑞要让行歌跟他一起走,说是不用行歌工作,他可以养她,两个人因为这个吵了起来。”秦思锐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你也算是了解她,自然明白她怎么也不可能答应方瑞的。”
顾行歌,那么骄傲又那么执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答应方瑞的这种要求?
随即,叶锦言苦笑了起来,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说方瑞呢,现在他自己做的事情难道不蠢吗?
顾行歌是不可能按照别人想要的步调前进的,如果有人想这么要求她,无论是关系多么亲近的人,她都会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方瑞当年是因为这件事情被顾行歌抛下,而他……
不过他心里纠结的这些顾行歌是不可能知道的,因为心里不舒服,所以她走得很快,就在她准备上楼的时候,她眼尾的余光瞥到了楼下的一辆车,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从那辆车上下来的,正是夏箐攸。
就在顾行歌想上去打招呼的时候,从驾驶座上下来个男人,态度暧昧的搭上了夏箐攸的肩头。
顾行歌正好站在了一片阴影之中,因为距离不远,所以清楚地听到男人说:“你到现在还没考虑好吗?”
夏箐攸并没有甩开他的手,而是淡淡的笑了笑:“再给我两天,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只是这两句话,顾行歌就大概猜出,这男人有极大可能,就是夏箐攸口中的那个市场部负责人。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捏了一把夏箐攸的下巴:“可别拖太久了,那账本过不了多久,我可就要还回去了啊。”
听到这里,顾行歌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她转身上楼,狠狠地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
过了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夏箐攸进门的声音,还没等夏箐攸说些什么,顾行歌就站起身开口:“就是那个男人?”
夏箐攸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你看到了?”
“当然,”顾行歌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多好看,“你准备答应他了?”
“嗯,不过不可能只要这么一个条件,”夏箐攸走到厨房去倒水,漫不经心地说着,“具体什么条件我还在想。”
之前因为这件事情,两个人闹的不太愉快,顾行歌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她站在黑暗的客厅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再给我两天,我去想想其他的办法,反正承叔也……”
夏箐攸的动作一顿:“你要回本家?你忘了当时了吗?!”
“嫂子,”顾行歌站了起来,脸上还是带着清浅的笑意,“我不会有事的。”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好不容易才在复仇的道路上走出了这样的一步,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己出事,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出事。
况且承叔上次来找她的时候,那个态度也说明,本家现在……其实是非常希望她回去的。
等顾行歌再次见到承叔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她翘了半天班,跟他约在了这里。
承叔正坐在他那间装饰的古香古色的茶室里喝茶,身边跪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正安安静静地泡着功夫茶。
顾行歌走进来的时候,被扑面而来的暖气熏得有些发晕,她身上还夹带着室外寒风的冷意,冷热交加之下让她觉得并不怎么舒服。
她眨了两下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下茶室的温度才觉得好受了一点,顾行歌脱下了自己的羊毛大衣交给沉默着伸手过来的男人,走到了成承叔的对面坐了下来。
承叔看着对面穿着藏蓝色衬衫的女孩子,衬衫的款式虽然简单,但是领口和胸前精巧的设计和银色丝线绣出的枝叶让人一眼便知这不是件随随便便就能买得到的衬衫,他端起了自己的茶,慢慢地品了一口,这才笑着开口:“不愧是大小姐最宠爱的小女儿,看到你这身打扮,还真的是和她当年的品味不相上下。”
顾行歌也笑了起来:“行了承叔,别挖苦我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句话是在夸我吗?”
“不,我说的是实话。”承叔放下了茶盏,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你母亲当年也就是你这个年纪,那个时候……谁不知道顾家的大小姐,有多少人还在私下开玩笑说你母亲不去做明星实在是可惜了,包括……”
承叔的话没有说完,可是顾行歌知道他想说什么。
包括她的亲生父亲,那时候是个无名小卒的莫长海。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顾行歌的语气淡淡地,却能听出来明显的惆怅感,“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
“是啊,”承叔也谈了口气,“重要的是现在,帝城这个地方多少年没这么乱过了。”
承叔比谁都清楚,帝城先前那种平静其实不过是风暴之前的表象罢了,可是他没想到在叶锦言回到帝城之后,唐清远这个人会回到到这里,而伴随他们而来的,是即将席卷整个帝城的一场风暴。
还有……那个人。
顾行歌端起了那个姑娘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盏茶:“可是乱也得有乱的源头,我估计那些人……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就算是从前我帮了他们一把,那笔钱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承叔点了点头:“但是他们家的有些东西还是不能落到别人手里,既然帮了他们,难道你就没有利息要收吗?”
顾行歌笑了,老狐狸。
承叔也笑,披着绵羊皮的小狼崽子。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其他的也就算了。”承叔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那一对核桃,“莫长海的那几家公司,现在可是一片动荡啊。”
“我来找您,也是跟这事有关系的,”顾行歌品了一口茶之后,决定还是不要勉强自己去适应功夫茶了比较好,“我也有些私事要从这边下手。”
承叔看着她:“别的我不说……就怕盯上那里的人不少。”
顾行歌在心底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越是不想在这方面和过去的那些人碰面,老天就越是让她要亲自去处理这些事情,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那点私人感情是没法左右她的工作的。
这些年来,顾行歌冷静地看着一切,包括自己的爱恨,无论她情绪波动到了怎样的一个地步,都有那么一部分保持着绝对理性,也正是这一部分,成就了如今的她。
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唐清远其实是个好对手。”
“或许也只有这样才够格做你的对手,”承叔静静地说,这个在这条道上走了这么多年的中年人知道顾行歌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是你要明白,真正称职的对手,是不会在你成功之前被打败。”
顾行歌突然想起了之前跟叶锦言的那次的棋局。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真的想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他谈谈。”顾行歌的嘴角挑了挑,“或许会是一次很有趣的谈话也说不定。”
承叔点了点头,随后又抛开了这个话题:“韩云飞他们几个内讧的事情,我想你也应该有所耳闻了吧?”
岂止是有所耳闻,几乎件件都是亲眼所见。
可是这句话顾行歌是不会对承叔说的。
“是的,韩云飞和唐清远……还牵扯到了叶锦言,”顾行歌最终只是这样说,“哪一个都是跺一跺脚地盘上就要震三震的人物,这三个人到了帝城可不会是为了纯粹平静的生活。”
“他们不招惹我们这边,我们就静观其变。”承叔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这几个人即便是他也轻易动不得,“他们没来主动找你的麻烦吧?”
顾行歌想了想,招惹了她的韩云飞现在进了监狱,叶锦言帮了她不少,而唐清远也不过是神经病似的跟她见了两次,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这些对她来说还真的算不上麻烦,想到了这些,顾行歌就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或许我在他们来看来是个不足一提的小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