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歌看了一眼前面的队伍,不由自主的在心里计算起了到底需要多久才能让自己喝上咖啡,以及排队买咖啡还要应付这个男人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我体内的咖、啡、因已经不足了,再不让我补充点咖啡的话,我想我会马上晕过去。”
晏盛平耸了耸肩膀:“你现在都不用熬夜看书准备考试了,怎么还这么依赖咖啡?”
“没办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大半夜的去出外勤。”顾行歌抬头打量着咖啡品种,“那师兄你呢,又怎么在这儿买咖啡了?”
“看了一整天的报表,头都大了,干脆出来散散步。”晏盛平看前面已经就只剩下一个人,掏出钱包问她道,“要喝什么?”
顾行歌也不跟他客气:“豆奶拿铁,再加奶油。”
“我说你喝了这么多年这个,每次还都是加奶油,就不怕胖吗?”晏盛平要了两杯咖啡后笑着说。
“喝习惯了,没办法改嘛。”顾行歌无所事事地等着自己的咖啡,“倒是师兄你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喝黑咖啡了?”
虽然人很多,但是咖啡上来的速度却很快,顾行歌举着咖啡走出咖啡店,就想直接跟晏盛平告别,去路口等着顾安宁的车过来,就在她考虑要怎么开口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愣了愣,正想绕着走,却发现车门被打开了,一个带着白手套的青年人走下车来,对着她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
顾行歌一愣,皱着眉四下瞄了一眼,发现自己身边没有别的可疑目标。
接着,车里走下了另一个人,展言安愣住了。
唐清远。
那个背叛了她母亲,帮助莫长海动了手段转移公司财产的犹大。
神明是个爱看热闹的傻瓜。
顾行歌慢慢地把一只手移到口袋里,狠狠地透过衣服掐着自己这一刻好像格外漫长,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心里骤然涌上来的,不属于自己的,陌生的情绪。
那是被封印在黑暗的角落里的,最深处的恨意。
你答应过哥哥的,顾行歌对自己说,你答应过他的,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的,绝对不会因为这个人而把自己赔进去的……你答应过的……
身体在有些宽大的外衣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架输错了程序,马上就要爆炸的机械,顾行歌想努力用深呼吸平复自己沸腾的情绪,帝城的秋季已经开始转变成冷冽干涩的空气大量地涌入她的肺里,那一瞬间,头脑里几乎出现了缺氧一样的空白。
她的血脉里有疯狂的因子。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顾行歌看都没看就顺手按了。
几秒钟以后,手机好像不依不饶似的,又响起来,顾行歌想也不想地就再次按掉了电话,并且调成了静音。
显然顾行歌想绕过那个她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家摆明了是冲她来的,她现在能做的,只是管好自己那只紧紧地扣着口袋里的手,和容易让情绪外漏的五官。
跟在唐清远旁边的白手套年轻人果然远远地就盯上了他,顾行歌强行抑制着自己躲开的冲动,让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白手套似乎跟唐清远一样,是个混血,操着一口好像随时要咬着自己腮帮子的普通话,对他恭恭敬敬地说:“顾小姐,能请你借一步说话么?”
顾行歌眨了眨眼睛,好像反应了一会才慢吞吞地问了一句:“我?”
因为被愤怒有点冲昏了头脑,她也就错过了晏盛平脸上有些诡异的表情。
“行歌?”她听到身边的男人叫了自己一声,“是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
顾行歌冷笑了一声,转过身来:“不认识,从来都没见过,走吧。”
听到她这么说,手套男一只手搭上了顾行歌的肩膀,这男人看似看上去不算魁梧的身材下,有着与他外表完全不符的手劲,顾行歌勉强按捺住自己,顺着他的力量,几乎被一路拖着走,只来得及对晏盛平轻声说了句:“给叶锦言打电话。”
看着她被带了过来,唐清远便重新坐回了车里。
手套男亲自替顾行歌打开了车门,躬下身体:“请您上车。”
顾行歌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是谁让你们来的?”
手套男直接忽略了这个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态度恭敬地保持着替她开门的动作,另一只手却搭上了她的肘关节,仿佛下一秒就要用力:“请您上车。”
顾行歌的瞳孔在移到他腰部诡异的凸起时猛地收缩了一下,顿了顿,默无声息地上了车子,扣在口袋里的手悄悄地松开,却没有拿出来。
手套男回头对着唐清远垂下眼睛:“唐董。”
却听见一声抽打在人肉上的声音,顾行歌下意识地肌肉一缩唐清远慢条斯理地收回了带着小羊皮手套的手,手套男整张脸被抽得偏到了一边去,留下一条巨大的红印子,一直连到了脖子上。
一路未曾出声音的唐清远凑到手套男的耳边,以一种耳语似的,亲密而让人战栗的语气说:“再有一次……我就割了你的手,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手套男一声没敢吭,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铿锵有力地说了声“是”,比人形电脑天使心还听话。
唐清远回头努力地在他那张脸皮上扯出一个看起来和蔼一些的笑容,在有点暗的车里制造了无比惊悚的效果。
手套男待他坐定,才合上车门,坐上驾驶位,慢慢地发动了车子。
顾行歌往角落里缩了缩,大衣裹在身上,立起来的领子刚好让她把下巴藏进去,一双眼睛尽可能保持着“纯洁无辜”的戒备盯着唐清远。
“你改姓顾了?”唐清远微微俯下身来,这个姿势有些压迫性,仍然是用那种低低的,低的有些暧昧的轻柔语调。那面部肌肉好像不大习惯这种和蔼模式,一抽一抽的,“几岁了?”
唐清远呼出来的热气若有若无地喷到展言安脸上,这使得顾行歌心里的恨意再一次汹涌起来,身体再次开始颤抖,口袋里的手忍不住就握住了出车祸之后便带在身上的解剖刀……然而这样小幅度的发抖,却在配上她单薄的身体后,看上去像个吓坏了的孩子。
唐清远的手轻轻地抬起来,一点一点地抚上她的脸颊,那皮肤的触感异常的细腻,是少年那种没怎么经过风霜和岁月的、年轻而有活力的细腻,透出温暖的体温。
唐清远像是迷恋这样的体温一样,缓缓地挪动了一下,离顾行歌更近了些,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像那个时候的气味……”感觉这姑娘似乎颤抖得更剧烈了,唐清远指尖顺着她脸庞的线条温柔地描绘下来,“别怕,孩子,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顾行歌死死地咬住牙,背抵到车门上,透过衣服咯着她因为消瘦而明显外露的肩胛骨上,唐清远几乎是以某种近乎暧昧的姿势压在她身上,这让她的神经线越拉越紧,马上就要崩断一样。
唐清远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低下头,鼻尖轻轻地擦过她的脸:“是这个味道……是这个味道……”
最后的理智崩断了。让那个鬼承诺去见鬼吧!!!
这样被禁锢的感觉好像一把火,让顾行歌重新找到了梦境和回忆中那种窒息的愤怒,她手腕猛地一顿,下一刻就要把刀子抽出来捅到这个人的身体里
顾行歌深吸了一口气,锋利的刀刃在她的掌心处划出了一道深深地痕,疼痛和血液特有的甜腥味道让她稍稍的冷静了下来:“唐清远,你的义肢还在正常工作吗?”
“啊,果然连语气都没有变。”唐清远依旧是保持着和她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用指关节描摹着她下颚的线条,“果然是顾静和的女儿,顾行歌。”
她右手中的利刃又再次的陷入了自己的掌心中,顾行歌似乎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够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么……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这里明明就不是你自己的势力范围。”
“自然是为了你啊,”唐清远也察觉到了顾行歌压抑着的怒火,他往后推了推,但是目光依旧锁在展言安的脸上,“为了来给你送一朵来自故人的紫玫瑰。”
紫玫瑰。
听到了这几个字的时候顾行歌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随后就冷笑了起来:“紫玫瑰?我不知道唐先生什么时候有养花的兴趣了啊。”
顿了顿之后女孩子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这样也好,作为一个只能短暂依靠义肢的中年人,养花养鸟之类的事情还是不错的。”
唐清远却只是笑,仅仅只是笑:“行歌啊,可惜我专门为你做的那个鸟笼,已经空了这么多年了啊。”
顾行歌觉得再这么扯下去,自己手上的那把刀迟早得捅到唐清远的身上去:“实话实话吧唐清远,别绕圈子了,我时间有限,既然你说是来找我,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