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同志近来常闹头晕。
前一阵子,汝同志接连有好几篇作品获奖或被选刊转载,他便差不多每天都要收到好几封读者来信,而每当看着这些或赞他“真乃大家手笔”,或称他“是我最钦佩的作家”,或请他帮助改稿、荐稿甚至是介绍女朋友的来信时,汝同志便常常要闹头晕。
一闹头晕,坐在电脑前的汝同志也便只有枯坐了——本来,汝同志是准备一鼓作气再接再厉地继续弄些能获奖或能被选刊转载的东西出来的,可现在,头晕得经常如坐在云端似的,还怎么去写东西呀?
没办法,汝同志就只有上医院去看医生了。
医生很年轻。
令汝同志十分高兴的是,那医生在接过他的病历卡后,脱口便提了这样的问题:“你叫汝同志?是不是作家汝同志?”
汝同志立刻不无自豪地点了点头。汝同志这么点着头的同时,还很有那种“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感受。
这时,只见那医生也显得很是高兴,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只顾着跟汝同志说了一连串汝同志作品的篇名,并说他读过能读到的汝同志的几乎所有作品呢。
接着,医生在给了汝同志一张自己的名片后,又特别提到了汝同志的那几篇获奖或被选刊转载的作品,而当汝同志感觉极好地准备着听他赞自己“真乃大家手笔”,或称自己“是我最钦佩的作家”,或请自己帮助改稿、荐稿甚至是介绍女朋友的时候,汝同志却听见医生说的竟是这样的话:“老实说,读了你的这几篇作品后,我并不觉得它们真可算作精品,相反,我以为这几篇东西都存在着可商榷的地方,譬如那篇……”
汝同志的脸不禁发起了烫来。一时间,汝同志简直还有些气愤:你是什么东西,居然对我这些风风光光获了奖或是被选刊白纸黑字转载的作品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于是,汝同志也就差不多忘记了自己是来看病的,在忍不住鼻音很重地“哼”了一声后,他伸手从那医生手中一把扯过自己的病历卡,拂袖而去……
回到自己的书房,汝同志接连抽了三支香烟。而当汝同志将那第三个烟头狠着劲捻灭在烟灰缸中之后,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通常所说的创作的灵感。
而且,这时的汝同志已全无头晕的感觉。
接着,汝同志便欣欣然打开了电脑……
这天晚上,汝同志给他的新作打上最后的句号时,已是凌晨两点多了。不过,可能是由于写得极为顺手又极为顺畅的缘故,汝同志竟一点也没察觉到时间已是这么晚了。因此,他还在极快意又极快慰地长舒了一口气之后,便找出来夹在自己病历卡中的那位医生的名片,滴滴答答地照上面的数字按起了医生家的电话——在电话里,不再头晕的汝同志对那显然是从睡梦中被惊醒后接电话的医生说道:“你知道吗?你是位相当称职又相当高明的医生!非常感谢你不费一针一药就治好了我那头晕的毛病……”
所谓良药苦口,又所谓忠言逆耳,看来“汝同志”的不再头晕确实与其所遇到的那位医生有关。其实,每个人都难免会有飘飘然、晕乎乎的时候,而能遇上什么样的“医生”,便将决定你飘飘然、晕乎乎的时间的长短与程度的轻重。这是一篇蕴涵着内在的哲理的作品。(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