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欧奋强的短信又来了:“太难过了。帮我捐点钱吧,书柜右上角的纸盒里有两千多块,帮我捐了吧。”
太难过了。家丽也难过。全国的人都难过,只有精神病才不难过。那么多的人埋在了废墟里。那么多的孩子埋在了废墟里。家丽每天回到家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打开电视,可她不敢看,因为每次看了她都得冲进卫生间把脸埋在洗手池的水里。噢,孩子从呲牙咧嘴的断钢筋碎水泥里探出手来,一动不动,冻住了,在这山花烂漫满树新芽的季节。噢,孩子。看到电视里那孩子的手,家丽头嗡一声,大了,滴滴滴,滴滴滴,给儿子去了短信。儿子说,没事呢,正午睡呢。儿子在北京,北京的天空是蓝的,云是白的。儿子说,他感到很难过,给在四川的同学发过短信,没人回。儿子不知道他爸爸去了西藏,家丽没有跟他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然后再也没有消息了。再也没有欧奋强的消息。
整整一个星期,家丽的一颗心悬在胸腔里,无所依靠。看着家里的摆设,她发现,这里少了什么,对,少了一个高大的身躯,少了一颗光溜溜的脑袋,少了一个大提琴一般的声音,虽然那声音出现的次数少之又少。她发现床头的那堆佛经其实并不那么碍眼,她一边把那堆佛经叠放整齐一边忍不住对自己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高常青的短信倒是还来的,家丽却不想回了,她发现心里没有回的渴望,渴望这种东西很奇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跟偶尔溜过小区的野猫没啥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