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小兵
兀立在夜色中的河滩边,举目四望,夜是彻底的。没有星星的闪烁,也没有明月的相思。光明呢?仅仅是极远处依稀的路灯,寥落而偏执地闪亮着。
若无呼啸的狂风,此处也许早已是人影绰绰。可暴怒的风,席卷了人们对温情的遐想,一阵紧似一阵地编织巨网。
“回去吧。”飘渺的话语冥冥中从天宇的缝隙坠落于耳际,恍若在做哲学的暗示:“知足常乐。”
前方茫茫,路,不知在何方。而归去,则意味着灯影婆娑、温柔缱绻,意味着丽语莺声,清润可人。
我徘徊着,默想着。很久很久以来的那种关于生死的困惑又开始梦一般在心波中徘徊。飞扬、飞扬,心在呐喊,在挣扎。
低头,蓦然发现脚下居然生长着一畦青菜。它们紧挨地面,在夜风无止境的咆哮中。弱小与强悍,也许本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界线。
我攥紧拳头,义无反顾地走向沙滩,向它另一边的水带摸索着走去。
风更加狂怒了,为我这不驯服的生灵。风夹着狂沙,一次次向我俯冲、横撞、挤压。我像湍急河流中的一叶扁舟被巨大的潜流戏谑一般,趔趔趄趄地侧身前行,细沙肆无忌惮地在我脸上、身上、鞋里积聚。脸,刀刮似的剧痛。
脚步依然向前。岸,已渐渐远去,最终连轮廓也被夜吞没。涛声,却愈来愈清晰。引着我寻声而行。
终于,我抵达水边缘的一座小岛之上。蓝色的忧郁、苍白的焦虑、伶仃的孤苦,这一切的情绪在河面上吹来的明朗而遒劲的风中烟消云散。风在青春的锋刃上淬火,闪烁野性而张扬的光芒。
心胸陡然开阔起来。张开双臂,叉开腿,我骄傲地迎风立着,吸纳着清新与雄浑。浪涛依然一次次忘情地亲吻脚下的岛与礁岩,似在做永恒的叩问:你从哪里来?你又要到哪里去?
不再迷茫,不再惶然。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要用它寻找光明,诚如斯言。
没有星星的闪烁,也没有明月的相思。光明呢?仅仅是极远处依稀的路灯,寥落而偏执地闪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