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最早知道她的名字,哦,她叫叶子,是在我们公司的篮球场上。
她穿着很随意的绿色的运动短裤,上身一件灰色的T恤,扎了高马尾,手里拿着个篮球,拍打这地面,不时的投向篮筐,可是篮球每次都没有进入,她身旁的另外两个女孩子就咯咯的笑。
那时候的她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青涩的女孩子,老唐和我一起走出厂区,就喊了一声:叶子。
她扭过头来,笑的很灿烂,很甜,冲着我们挥了挥手,老唐走上前去和她打着招呼,聊着天,那时候的我,像个木头一般,木讷的在旁边观看着,我记住了她,可关于她的故事,却没我想象的那么单纯。
叶子全名叫邱枫叶,很诗意的一个名字,在她三年级的时候,一次因为几个坏孩子在她姥姥家的院子里捣乱,我这么形容那时候的她:单纯又很倔强,死活守着那棵石榴树不放,大黑狗夹着尾巴逃走,而她却在坏孩子破坏了姥姥家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后,蹲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却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那次以后,她的眼睛神经性失明长达三年,这三年中,唯一给她最大的温暖就是她最好的几个朋友,其中就有她后来爱上的那个男孩——吴昊勇。
吴昊勇比她大三岁,已经上了六年级的他始终陪伴在幼小的她的身旁,她对我说:“他照顾我,每天给我讲很多很多关于学校啊、水边啊、田边的故事,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度过那三年。”
“他陪了你三年?”
“也不是每天,一有时间,就过来陪我,还教我学习,呵呵,不过老实说,他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说话很没有逻辑,往往我都快要学会一篇文章啦,他却曲解了我学到的知识,后来,小娜跟我说了我理解的意思是对的后,我就会很懊恼,用你们北方话来说,他就是个半吊子!”
“半桶水!别用吊子来形容人,那是损人的。”
叶子同我讲起她的同学,啊不,是同伴来,都没有带重样的,她说起了小娜,她最好的闺蜜,应该叫李月娜,一个胖胖的女孩。
我这么理解李月娜,一个胖胖的善良的女孩子,没有心机,总是替别人着想,可是后来,我第一次真正见到李月娜的时候,我一下子推翻了我以前所有的想法,她现在是这个样子的:长的不算漂亮,发型非常的好看,是那种偏分加波浪,很成熟的感觉,笑起来非常的甜,跟你一说话,就有一种想要亲近她的感觉,那时候的我已经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了,于是,我对叶子说‘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而在叶子的心里,她却始终是那个胖乎乎的纯真的人。
叶子的眼睛在她要上六年级的时候的一天好了。那一天的一个下午,记得胡昊勇陪着她,坐在姥姥的院子里,叶子很有耐心的听着阿勇讲解一篇不知道是谁的文章,叶子就问:“我如果眼睛好了,是上三年级还是上六年级呢?”
“你得考试。”
那时候胡昊勇已经要上初三了,他说:“你如果能够考试通过,估计就能直接上六年级了。”
“你身上今天的味道不一样了。”
胡昊勇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没什么不同啊。”
“不像以前那样,总是一股臭臭的味道,今天你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很书卷味。”
“哦,也许是我刚从学校回来吧,你等我会儿。”
他跑了出去,叶子就思索着他会跑去哪里呢?会去水边?还是去看看他家的牛呢?
胡昊勇跑了回来,叶子问道了一股很浓重的泥巴的味道,就捂住鼻子问:“你去干什么了?”
“你跟我来!”
他牵了叶子的手,一路小心的顺着熟悉的村巷,据她估计,是来到了水田边,这里有稻田的味道。
“来,你摸摸看。”
叶子摸索着蹲下了身子,她摸到了一团的泥巴,马上收回了手,“你知道我讨厌脏脏的东西。”
胡昊勇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哽咽,“三年前,我和小娜阿灿他们一起搭建了这座房子,你说,你想要一座房子,一座很漂亮的楼房,我们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弄的浑身都是泥巴。”
叶子摸索到了一个房子的模型。
胡昊勇哭了。“可是,我们没有等到给你惊喜,你也没能看到,你的眼睛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我以为,你会很快好起来,那时候,我就守住这个房子,我答应过你,一定要玩一次完美的过家家的,可是,你却再也没有看到过。”
他抓住叶子的手,一遍一遍小心的牵引着她的手,来回的抚摸这那座泥房子,房子建造的很粗糙,泥巴还都没有干透,他们的手,很快就沾上了泥巴,臭烘烘的泥巴。
叶子的眼泪流了出来,但她咬住了嘴唇,低下了头,任凭他牵着自己的手,来回的摸索着这座房子,属于他们的房子,那个美好的房子。
胡昊勇说:“你感受到了吗?它不是那座最漂亮的房子,但是是我想要给你的房子,你睁开眼睛,看看,就看一眼,看一眼我,看一眼这里,看一眼你想看到的东西,我不要你一辈子都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也不要你一辈子都由我来牵着你的手向前,我要你自己走你自己的路!”
叶子再也忍受不住了,放声痛苦起来,医生严格的告诉过她的家人,在这期间,千万不要再刺激她,尤其是让她流泪,那样会加重她的病情。
可是,医生错了,她这次的流泪,却换来了眼睛重见光明,她看到了,看到了一脸泪水模糊的胡昊勇,看到了远处一片绿油油的稻田,看到了几头水牛在河边上游荡,她回头,看到了远处奔跑过来的伙伴们,有小娜,有阿灿,有阿兰,有大同,有头季,有三少。
她又看到了,面前的那座泥房子,属于她的泥房子,房子建造的真漂亮,那是叶子见过的最漂亮的房子。
她扑进了阿勇的怀里,放声痛苦起来,哭的声音越来越大,等伙伴们都走近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泪水朦胧的模样,小娜蹲下身来,轻轻的抱住了叶子,问:“叶子,你看得到吗?”
“我看得到,我看到了,呜呜,我看到了,看到了!”
那一刻,所有伙伴们的脸上,都是一脸的震惊不相信,可他们却都也相信着,叶子你真的看到了,看到了那座属于我们大家的房子。
叶子没能和阿灿一起上六年级,而是留级继续上三年级,毕竟,你再怎么认真,没有眼睛的情况下,学习起来是很麻烦的,除非你非常非常的刻苦和天才,否则,你只能接受命运和学校的安排,不过,叶子依然很高兴,她终于能够看到了。
她上三年级,胡昊勇已经上了初三,而等她上了初三,他已经开始外出打工了。
也就是短短的几年时间,对于叶子来说却是漫长的几年时间,她始终追逐着他的脚步,却始终没有能够追上,只不过是失明了三年的时间而已,她相信一定能够追的上,一呼一吸之间,她也外出打工了。
大家似乎都走上了一个不同的道路,又仿佛走上了一个相同的道路。在二姐的帮助下,叶子来到了我们的公司,开始了一段我所知道的、长达三年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