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村里的木材场地已经被空置了三年多了,当年因为木材场和竹林当中的竹材场,才使得河东湘修了一条通往河西湘的大桥,而在这之前,大家要么摆渡过河,要么就走一条很老的铁锁桥。
而那一年,竹材场的生意先是冷淡,没想到在大城市里卖的很火的竹子,自己来做,却是如何也销售不动。
而竹材场的退出,也加速了木材场生意的惨淡,两位老板都亏了钱,只好撤离了此地。
但当年河东湘是和人家两位老板签了合同的,这个合同的期限有十年之久,所以,城里生意惨淡的阿状家,就想到了这片木材场。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河东湘人是无法理解破产了的老板怎么还能那么的有钱。
阿状最近不怎么去学校晃悠了,反而是跟着工人上山去伐木,那都是一些苦力的活,阿状抬不动木头,他就看着,因为太无聊了,即便是看工人们干活,依然也是一个乐趣。
何况,山上的乐趣还很多,有许多鸟儿,还有很多小动物,听一个工人说,你运气好,还能见到‘猞猁’。那是一种跟猫很像的动物,长的比猫大,却很凶,还是群居的,小孩子要是见了就快跑,它们凶起来,不比狼差到哪里去。
阿状就对那个‘猞猁’有了兴趣,他独自一人,慢慢的走入了深山中,工人们见了也就不去管,只顾自己的工作,你要说危险?那当然有,不过这地方上的孩子哪个不是从小在山里窜来窜去的,所以大人们一点都不觉得危险。
‘猞猁’只是大人们给阿状开的一个玩笑,要真想见到,估计要到后山才有可能,这附近的山对于猞猁来说,都还算是小山呢,它们一般都不会来。
阿状就慢慢的走着,山里的路其实并不好走。地上长了很多的野草,更多的是矮灌木,更何况是冬天,这两天又有些潮湿,地面就会很滑。
阿状又没有在山里行走的经验,常常不小心就滑倒了,他摔疼了屁股,可是他咬着牙又站了起来,他不能哭,他要坚强,比老爸还要坚强,要给老爸减少压力,不能让他一个人来抗这么多的事情。
他还小,想不到别的办法来帮助老爸,不能上学就已经很给他丢脸了,跟他来了这里,就好好的安静的呆着,要是再吵再闹,那就真的不像话了,一定要坚强。
他不想再去山里了,那里真的太大太大,他想下山,一回头才发现已经没有了来时的路,胡乱的走着,可越走就越不对劲,他迷路在这大山当中了。
好歹离他走的不远,只要一路往下,总能回到村里的,站在半山腰的高度,甚至可以隐约的看到西江,还能够看到西江对面的河西湘,甚至能够看到西江镇。
他开始往下走,山上没有路,偶尔有小路,阿状也不敢走了,他生怕会再走错路,于是就一路往下,看到一个河流,就顺着河流继续往下,当你在山里迷路时,恰巧能够看到河流的话,你就很幸运啦,因为河水总能带你走出这片困境的。
而阿状最终走了出来,这个地方正好是叶子学习游泳的兰花谷,因为是冬天,兰花还没有盛开,要是春天的话,这里就会长出一朵朵小小的兰花。
叶子看到了阿状,她也在兰花谷这里,拖着下巴,看着面前的那片河泊,等到了明年夏天,定要学会游泳。
正这个时候,阿状从山上滑了下来,叶子站了起来,“你怎么从哪里下来了?”
“我迷路在山里了,我就沿着河流,一直走了下来。”
“你走到了河流的尽头吗?”
阿状摇了摇头。
“听说,这条小河穿过了这片山呢,一直到很里面很里面呢。”
“有可能,比较,这里是下下游啦,你看,那边都接上西江了。”
小河最终流入了西江,汇合成了一条更加大的河流。
“我一直都想去看看河流的源头呢,就是太远了,一个人不敢去。”
“你是害怕猞猁吗?”阿状一脸兴奋的问:“你见过猞猁吗?听说它的耳朵上有几根毛,长的很长,它一定很可爱。”
“猞猁?”叶子思索了一阵,“没见过,都没听说过。”
“啊?你没听说过猞猁啊?”
“你知道吗?”
阿状就绘声绘色的把刚才听来的说给了叶子听,还添加了很多自己的版本进去,总之,那猞猁很可爱,要是能够养一只就好了。
叶子歪着脑袋,“猞猁不知道,竹鼠倒是有,也是很可爱的,不过就是小了很多,也有这么大。”
“哇,有那么大的老鼠啊!”
“是竹鼠,吃竹子的,毛茸茸的,不咬人的。”
“吃竹子的老鼠,不咬人,你们还不得抓光了它们啊?”
“不是老鼠,是竹鼠,就是很不好找,和兔子似得,你找不到它的窝啊。”
“那片竹林中有吗?”
叶子摇摇头,她看了看那片本村最茂密的竹林,“因为人的缘故把,它们都要躲着人,所以在深山中,会出现。”
“深山中也没有竹子啊?”
“有的,哦,天不早了,该回去吃饭了。”
阿状跟在叶子的身后,一个劲的问这叶子一些问题,他太好奇这里了,从刚开始的陌生和排挤,到现在的好奇和喜欢。叶子也就回答着他问的问题,偶尔也会问问他城里是什么样子的,两人都彼此崇拜这对方的地方。
叶子就说:“我长大了就离开这里,去城里,城里多好,要什么有什么。”
“不是你这样说的,城里有很多这里没有的东西啊,竹鼠啊,竹子啊,森林啊,西江啊。”
“可是这些都没有什么用啊?反而是呆在这里人们更加的穷啦。”
“可农村就是这样的啊,城里空气还不好呢,人也不好!”阿状恶狠狠的说。
“那我就赚了钱再回来!”
“我有一天有钱了,也搬到你们这里。”
两个天真的孩子,彼此对视着笑了起来。
由于竹林就挨着木材场,木材场旁边整天都响动这机器切割的声音,大人们是不能见到小孩的,见到了就吆喝这让他们走远。
所以,孩子们都来到了村东头玩,这里地方虽然狭窄了些,却阻挡不了他们游戏的热情。
这天晚饭后,叶子叫上了阿状,和一群孩子们聊天啊、丢沙包啊、踩石子啊,玩了很多当地孩子们经常玩的游戏。
在阿状看来,这些游戏简直太神奇啦,他们在城里的学校,从来都不是玩的这些,也不会有这么的开心。
这一年的冬天,发生了几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木材场恢复了过来,村里又多了一笔收入。第二件是过年的时候,青青姐姐带回来了一个男的,说是她的未婚夫,等过了年找个日子,她就要结婚了。
这件事情严重打击了王胖子,幸好青青没有说在村里举行婚礼,要不然,王胖子的心会更加的寒,也似乎就是考虑到了王胖子的感受,青青姐姐才没有在村里举行婚礼的。
那个男的是一个工厂的主管,月收入很高,来的时候还开了一辆小轿车,惹的孩子们争先恐后的去看。
只有阿状直是随便的看了一眼,就对叶子说:“这车不怎么好。”
叶子不懂车,她见过的小轿车太少了,能这么近距离看一看,她就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小轿车了。
青青姐姐只是呆了没几天,就和那个男的离开了村里。
王胖子那几天非常的沮丧,经常一个人憋在家里不出门,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孩子们再开学,柳老师去看了他一次,还带去了一直都没曾给过他的照片,然后柳老师指着照片说:“你看看那时候的你!”
“那时候的我多好看。”
“啊呸!”柳老师骂道:“你那时候就是个吊儿郎当的二流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脸没那么白,你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柳老师一手拿着镜子,照着王胖子的模样,那时候正是下午,阳光照在他那件好几天都没洗的脸和衣服上,你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的臭味道。
王胖子看着自己的这样一副邋遢的样子,再看看照片里叼着根草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再看看柳老师干净的面孔,那好看的容貌,好似一下子看到了青青的脸。
他一下子醒悟了过来,原来自己是这么的邋遢不堪啊,而青青一直都是那么的完美,自己怎么可能配的上她,就是柳老师,自己也配不上啊,任何一个姑娘,自己都配不上啊,我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啊。
王胖子当时的眼睛和眼神就变了,柳老师看差不多了,一笑:“你什么时候改变了,真正的改变了,像个人样了,我就把这几张照片给你,还有,我这里还有很多关于你的照片,你别想多,那看在那卷柯达的胶卷的面子,而不是你王蜀运的面子上。”
王胖子自那天起,爱起了干净,爱起了收拾,把自己的家收拾的妥妥当当的,他爸妈老两口看着他那几天的改变,直流老泪。
王胖子决心要改变了,他改的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彻底的。他拿了杀猪的家伙,每天都去别的村子里叫喊这杀猪的口号,竟然也有一星半点的生意,后来,见了镇上的冰箱后,才真真正正的彻底的改变了王胖子。
他不再邋遢,虽然每天还杀猪,把身上弄的臭烘烘脏兮兮的,可是,杀了猪后就马上去洗干净,这年的夏天中的一天,王胖子换上了西装,穿上了皮鞋,还系上了领带,平时都很烧包的开着三轮车,今天却是步行来到了桥上,等着放学,他就等在那里。
而柳老师,当时在桥下看到那个王胖子后,竟然是愣在了那里,他们彼此对视着,对视了很长时间后,还是王胖子走近了柳老师,而这,也是他彻底走进了柳老师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