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76年的夏天,10岁的陈峰(后来的许少峰)随父亲去云南军区慰问演出。
昆明至曲靖的那个年代的低等级公路上,一队人马在风雨中艰难行进。陈峰夹在大人中间,聪慧的眼睛左顾右盼。这是解放军总政文工团下基层部队汇报演出的队伍。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一个是云南军区曲靖军分区五十四师政治委员许明辉;另一个是总政文工团演员陈诚,大校军衔,此次巡演由陈诚带队。本来陈诚他们在五十二师的演出结束之后,准备回省军区调整两天,然后回北京。但老朋友许明辉非让他到许明辉的部队去增加一场演出,他当然不能推脱掉。
许明辉和陈诚入伍时即在一个部队,后来又一起进入军区的进修学院学习。军事院校毕业后,许明辉回到部队,提拔为干部。而陈诚在部队,在军事院校时,就表现出文艺天赋,陈诚军事院校没毕业,就被选送到总政文工团工作和深造去了。十多年来,两个人,一个在云南,一个在北京,在一起的时间没有了。但两个人彼此之间都有对方,他们平时经常书信来往,谈工作,谈思想上的点滴进步。战友之间的情谊并没有因为地域上的遥远,职位的变迁,工作性质的不同而发生改变,反倒愈加的浓烈了。
雨依旧下着,道路泥泞,湿滑,战友们顽强地行进着。连绵的阴雨天,在这山区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山体滑波,泥石流等地质灾害。
他们只有一辆吉普车,马匹驮着演出服装和道具,战士们一律步行。许明辉让警卫员小马带上陈峰,坐上吉普车先行一步。
队伍中有陈诚的妻子高可欣,许明辉的妻子周琴,两个女人跟在陈诚,许明辉的后面,欢快地聊着。高可欣同为文工团演员,演唱,舞蹈都很精通。周琴在师部卫生所工作,随丈夫许明辉出趟公差。
队伍中,只有许明辉和周琴是师部的人,其余的都是文工团的演员,而且大部分都是女兵。
战友重逢,即使天冷路滑,许明辉,陈诚依旧边走边叙谈着。
许明辉道:“陈诚,让你到我们部队演出,是我为师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陈诚望着许明辉,道:“怎么会呢---”又转而问,“怎么,上面又有新的任务派遣给你。”
许明辉道:“我很快就会脱去军装,到地方工作,具体去哪,中央军委还没有定下来。”
陈诚不相信,问:“上面真的决定让你到地方工作了。”
许明辉点点头:“骗你干嘛。”
陈诚摸不准许明辉是否愿意转业到地方工作,他真的有点为许明辉惋惜呢。两个人低着头走路,片刻间的互不言语。
许明辉率先开了腔:“到地方工作也一样,到哪不是为党,为国家尽我们的微薄之力呢。”
许明辉有了态度,思想上放得开,陈诚的顾虑消除了。
陈诚附和道:“地方建设也需要人嘛。”
许明辉笑,他换了话题:“这次亏了带上周琴,我一个人还真的请不来你呢。”
陈诚急忙辩解:“哪里,哪里,我三,四年来你们部队一趟,就算这回不来,二,三年之内我总会来的。团里的演出任务都排满了。”
陈诚每次来部队演出,都会给战士们带来精神上的愉悦。许明辉对文艺并不熟知,京剧更是一窍不通,但陈诚的唱词总能哼上两句。
“战士们都很喜欢你的。”许明辉来了兴致,“陈诚,《宇宙锋》中,赵艳容的一段唱我还记得,赵艳容走上金殿,大骂秦二世‘贪恋酒色,不理朝纲’。其中有这么两句唱,‘似你这等昏庸无道,只恐江山难坐久长’。”
许明辉模仿陈诚唱了两句,陈诚赞许地注视着战友。
许明辉又道:“陈诚,你先给大家来上一段怎么样?”
陈诚道:“那好,我给大家唱《苏三起解》中,苏三的一段唱。‘低头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言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陈诚的演唱当然不会错,而且还有表演动作,后面的战士叫起好来。但许明辉并不满意,继续讨戏。
许明辉道:“不好,不好,这段唱太悲惨了,你还是唱一段激发人斗志,催人奋进的戏吧,大家听了你的唱,好赶路啊。”
陈诚笑道:“你这才是得陇望蜀呢。《抗金兵》中,梁红玉有这么一段唱,‘今日里抗金兵分头应战,全仗着那军中帐的号令森严。掌旌旗司金鼓所关非浅,待为娘亲上阵才保平安。况其间还须要随机应变,告儿等明此意休再阻拦’。”
许明辉道:“对,休再阻拦。”
许明辉模仿着唱了尾声,战士们哈哈大笑。
听完了陈诚的《苏三起解》的悲情演唱,和《抗金兵》的鼓舞人斗志的演唱,许明辉催促大家抓紧赶路。
许明辉说:“先唱到这里吧,回师部你在好好为大家表演。这天又下着雨,大家抓紧时间赶路吧。”
陈诚诙谐道:“哪来的这些疯子,大雨天里,不好好走路,站在马路上乱嚎。”
盘山的公路上,许明辉他们急步地行走,他们右手边是高山,左手边是峡谷。前面的大山,光秃秃的,没有了树木。山体没有绿色植被的守护,整个大山很难牢牢地凝结在一起。半山腰有一个凹地,坑内蓄满了雨水,雨水向泥土中渗透,山体吸收水分,开始松动,出现裂缝,山体正在下沉,灾难随时都有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