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期而至。我,如期到来。
出门前特意翻出了珍藏已久的红色连衣裙。那是一条介于血般的鲜红和枯萎玫瑰般的暗红的中间色,不可否认,那种颜色很美。我之所以选择以红色的裙子出席一场无关紧要的活动,是因为我想以轰轰烈烈的方式将过往的一切做一个了结。就像这条裙子的颜色一样,看到它你会说:“嘿!瞧!多美!”就像我对苏辰应该说:“say goodbye”。一如李铖昊离开我一样。我已为此准备了最为锋利的言语,超过谩骂恶毒的台词,把一切说破。也许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无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甚至在乎到必须要用隆重的方式收场吧。
我游走在一株株巨大的梧桐树下,像一个失去灵魂的人儿。黑暗先是包围我,阳光继而笼罩我,循环往复,永不停息。直至我埋着头走到路的尽头,被一片巨大的梧桐树的阴影掩埋,再没有一丝阳光。
我抬起头,看到了前方苏辰那堪比阳光的双眸。他面对着我,似乎观察了我很久。有那么一刹那,与苏辰那明亮的双眸对视,我竟然想把往事一笔勾销。
但我发誓,仅仅只有那么一刹那。
他看向我,万籁俱寂。
我走过他,虫鸣齐奏。
我与他擦肩,如同路人。经过他时我故意地轻撞了一下他厚实的肩膀,高昂起头,挑起眉眼。
“陆依婷!”苏辰顿住,右手快速地在我与他还没错开时,抓紧了我的右胳膊,回拉着我一个转身,明亮的瞳孔死死地对着我的眼睛,就像要把我看穿一样,“有什么事说清楚行吗?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夏天的风干涩的吹过,一片梧桐叶子落在我的肩膀。反复排练的锋利的言语,在一时间竟然全部卡在喉咙,不知要从哪一句说起,只剩缄默。
“你说啊!”他一只手紧握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疯狂的摇晃着我的肩膀,就像在摇一个灵魂出窍的人,“你他妈倒是说啊!”手中的力度突然加大,我的手腕和肩膀就快要要在他的手中捏碎。
“小辰,”黄琦不知从何处出现,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推开苏辰,“你冷静点。”继而用眼神询问道我,我对他点了点头。
苏辰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慢慢平息着怒火。安静下来的他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顺,他背过身去,不再言语。似乎为刚才的事内疚,不敢看我。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么?”我低声地对苏辰转过去的背影说,“你根本不是表面阳光善良的样子对不对,我真想把你虚伪的面目摘下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说完这些话,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苏辰缓慢地转过身,在树木掩盖下的阴影之中,脸色却在刹那间显得苍白,就连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低垂着眼睛,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继而再次张了张,“你……都知道了?”
“你还想瞒我多久?”我的泪目对上他暗淡的双眼,“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写着‘方若婷和徐涛在一起了’的信封让我交给潘莹莹?就算你想让潘莹莹对付方若婷!为什么要拉我下水?”说出这些话,心还是会像抽空了一般疼痛。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
“……原来,是这件事啊……”苏辰苍白的脸颊突然回升了血色,长长叹了一口气,嘴角竟然有那么一丝不被察觉地上扬。
“为什么你回答我啊!”
“你听我说,”苏辰的脸上已经释然,他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信封是徐涛让我转交给潘莹莹的,那天我走的比较急,突然想起来那封信的事情了,正好看到你,所以就让你转交给潘莹莹了,”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思考了一会,继续说:“至于信的内容啊,我想写的是‘我和方若婷在一起了’而不是‘方若婷和徐涛在一起了’,因为徐涛交给我信的时候,只是说他想告诉潘莹莹,他想忘记她,和方若婷开始。”苏辰慢条斯理地解释着,像一阵清风,飘飘悠悠,盘旋在头顶上空温氲的空气中。
他依旧是那么聪明,可以轻易的看破一切,看破我那么久以来看不破的事情。我突然佩服眼前的这个少年,同时为自己的无能感到自卑。
对不起苏辰,我不该怀疑你。
眼底慢慢涌上泪水,承载不住奔涌而出。我双手捂着脸颊,放声大哭。
“我说错了什么了么?”苏辰诧异地看向黄琦,黄琦耸了耸肩。
“好了,陆依婷,我知道是潘莹莹搞的鬼,我不怪你。”轻轻地把我盖在脸上的手放下,我满是泪水的脸颊完全呈现在他的眼前,“小花猫啊!我就不帮你擦眼泪了!”他笑了笑,就像拍一只小花猫爱抚般地拍了拍我的头。
他果然一眼就能看破我的小心思,我的悲伤与难过在他面前都溃不成军。
我破涕为笑,“那么,握手言和吧!”朝他伸出一只手。
“和好了,不许哭了!”他用力回握住我的手。
“加我一个。”黄琦也把手盖在了我们紧握的双手上。
三个人的笑声回荡在悠长的夏天,编织成了婉转的笛声,就像小时候家门口老爷爷一只破木板凳,斜倚门边,把一支曲调吹成了整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