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后，我不定主意怎么跟她开口说送她回家，我对象也还不回电话，烦人。我懊恼地走着，不搭她腔。她跟着我走了几步站住，说：“闺女，瞧见了么？”我回过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我想，她指的是刚刚封顶的新楼盘，叫“水城家园”的。她见我看见了，说：“瞧见了么？从北边数第二栋，对，第二栋，十六层的这栋，东户的房子，十六套，全是你姑的。”
十六套？我去看过这个区的房子，就她指的这栋，应该是一百五或者一百六的，也就是说，每一套都百万以上。
“闺女呀，人不能眼窝子太浅，就像那些看你姑父一死就堵在门上要帐的一样。那才几十万块钱，也值得露那个嘴脸？唉!” 她看出了我的吃惊，有些得意了，话里话外开始讽刺我。我说姑父真是个能耐人，东城的有钱人，一下子能买下一半楼的，也没几个。听我一夸，她更得意，撇了撇嘴说：“这不算什么，南边，东边还有，你姑在青岛、上海都有房产。”她的话吓到了我，我听我对象只是说她家挺有钱，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她是什么意思呢？这么有钱的人，还需要别人养老？是不是……
“哎呀!”她说着又落下泪来，“这哪是你姑的呀？你姑知道啥？你姑有啥本事呀？这都是你姑父挣下的呀!你姑父呀!这个老冤家呀!挣这么多钱有啥用，还不是……”说着又“啊呵啊呵”地哭起来，完全不顾路人侧目。
“姑啊，你就别哭了，啊？哭坏了身子，就啥福也没有了。你又不是没人管了，是不是？我安慰她道。
她擦了擦泪，说：“是呀，是呀，还有俺侄哩。你打个电话，问问俺侄回来了么？”我掏出手机，飞快地摁了下重拨键，我对象告诉我，他已经到家了。听我这样说，她又流了些泪下来：“俺那侄儿啊!”这一次好像死的不是她老伴倒是她侄儿了。
我拉起她的手，替她擦擦脸：“别哭了啊，这就到家了，你侄在家等着你哩，啥事和他说，有你侄儿呀，你侄还能不管你？放心吧!”她听我这样说，瞧了瞧我的脸，一边由我拉着进了电梯。
我扶着她出了电梯，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但她出电梯门口后就不肯往前走了，我说：“走吧，姑啊，咱们到家了，你侄儿在家等你啊。”听我这样说，她也不往前走，只是抬着头，直呆呆地盯着对面。我顺着她目光看过去，除了两家门中间墙壁上一个“F12”的牌子就是白墙，没什么好看的，我打开门，转身扶她进来。
“这是十二楼么？”她很严肃地问我。
“是啊，姑啊，这就是咱们家呀!”我说。
“你家在十二楼？”她又问。
我家当然在十二楼，这还能有错。她听我说，一边往后退着，直退到电梯里面去，我刚想进去把她拉出来，还没伸出手，她就抢先一步关着电梯门对我说：“俺侄儿住十三楼。”
我好一阵，调整不过表情来。
“咱姑呢？”我对象一把拉住我的手。
“我和你开玩笑呢。”我换着拖鞋对他说。
“什么？玩笑？这种事也能开玩笑么？”他瞪大了眼睛，怒发冲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