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森林和电影里的画面在我脑子里交织着。惊慌中,我走进一间满是管道的地下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了郭小改。她平静地站在影院门口。
路灯没有熄灭,温柔地照着我们。两个人的脸庞比平时都要苍白。
我们发现彼此都瘦了,不过谁也没说出来。她没有说话,静静地拉起我的手,手很凉。
经过了六区,五区,四区,三区,二区,终于,我们走到了文化大楼的门前。她伸着脖子仰望着,眼里蓄着泪水。
“看见他了吧?他经常去那里麻痹自己。”告别的时候,郭小改说。
因为小工头,我拒绝听见她后面的话,更不想了解他们的情况,所以不知道他们早已失去工作,差不多已经接近身无分文。
小工头在等我,他约我第二天去商场买衣服。此刻,我只需要一个男人,只要她不嫌弃我。
“你怎么不找她们呢。”我曾经问过他。我指的是一楼那几间发廊里面的女孩子。
“嘿,她们不是正经人,是北方来的鸡,没意思。”他说。正式认识之前,我见过他去发廓玩。
“你怎么想找我呢。”你不是有阿珍吗。那个女孩是个种花的,住在我的隔壁,就是她无意间介绍了我们相识。
“什么阿珍呀,看看她那个样吧,长得像一个妇女。初中都没毕业,除了是一个本地人,什么也没有。”
“人家可是有户口,你还不要么。”我逗他。
“我是本地人,要那个做什么。只有你们北方妹才对那玩意有兴趣。”他说。
“你怎么想起要找我呢。我可是北方人。”我问。
“找你怎么了,因为你长得不像北方人,还有,你是大学生啊,说白了,找你这样的女孩,我有面子。”他答。
没人想到,我竟然有点高兴。我也决定和他好。我看见自己正移动脚步,把他引进房间。房间没有客厅,一进门就要看见床,在过去,我肯定有些不自然,此刻我就想让他看见这张大床。
他显然也看见了,但是他不敢直接坐过去,而是坐在门边的椅子上面。这是房间里唯一的椅子。
我很从容地看着他,而他不敢看我,我被自己营造出的局面弄得很兴奋。我希望生活里一直有这样的一些人来找我,让我把时间花在这些事情上,而不去想什么艺术不艺术,理想不理想这样无聊的问题。因为,那些问题总是刺疼我。
小工头再次造访的夜晚,徐森林也来了。
我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像熟人一样,他递烟给小工头,并主动搭话。听说小工头是广东人的时候,他搓着一双大手,而大脸上的小嘴明显地发出抖动。
“抽烟吧,哥们。我喜欢你们这个地方,还有你们本地人。”他的这个态度把小工头也感动了。在徐森林决定回去的时候,小工头竟然也站起身,跟着说要走。
“我老婆打来电话……”小工头之前似乎接过一个电话。
“什么?你的老婆。”小工头的话让我和徐森林都大吃一惊。
不过,很快我就开始轻松。身体?狗屁!给谁不是给,反正这又不是我的老家,没有几个人认识我。
我再也没有了小家子气,对着肌肉发紧的小工头说,“再坐一下,别那么急啊。”说完话,主动给小工头削了只美国苹果。我这样做的另个目的,是想让徐森林快点离开。
还没等到把这只苹果递进小工头手上,徐森林就站起了身,又点燃烟。他这个样子突然让我觉得他正心事重重。
“郭小改呢。”我问。
“在家里。”他回答。
“在家里做什么啊。”我漫不经心地吃着苹果说。
“她在家里帮你织件毛衣。”他说。
他似乎是一脸阴气,让我感到了害怕。我故作轻松地说,“织毛衣?这都什么年代了。”
很明显,徐森林知道我仍然在生郭小改的气。她说过徐森林有两个老婆那种话之后,我再也没有去找过他们。
“是啊。她经常说你是她的妹妹,让我不要欺负你。不然的话,我早就那个你了,她明白我的心思。”
显然他因为工作问题,人已经完全崩溃。此刻他们的行李摆在六区某个招待所地下室内。房租欠了两天。小工头再次站起身,说要走的时候,徐森林急了,他掐灭了手上的烟,扔在地上,并用脚碾了一下。
“哥们,你别走,是我该走。”这个时候,我竟然意外地发现徐森林的眼里滚出泪花。他接着对小工头说,“你这个笨蛋,怎么不好好陪陪她呢,她是一个多好的女孩子啊,你在全深圳找一找,如果能再找出半个这样的人来,我给你一百万。你如果还不想要,我可采取行动啦。她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大学毕业,在关外,在她工作的场所,被人当成鸡,没人敢娶她,也没有人把正经工作交给她做,到现在为止还只是打杂的,只因为她是个北方人,说普通话”
徐森林声音和面部在此刻都显得悲壮,只是在某些瞬间,才表现出一丝不应有的破绽。我知道徐森林又是喝醉了酒。因为他走路已经显出了不稳。
“没办法,你们东北人太喜欢喝酒了。”显然小工头并不关心徐森林的话。
“要不,你用车把他先送回去吧,他这个样子我的确有些不放心。”这句话确实是我说的,只是当时还不知道这句话的后果。
“好,好。”小工头高兴地答应了。随后,他把徐森林架到自己身上。我看见两个男人从楼梯上缓慢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