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莫不是你要见见她?”
“妈妈,如今咱们只靠着姨夫家,只怕也不能保自己周全,如今有人要跟咱们一起,咱们何乐而不为呢?武功高深之人并不难寻,难寻的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高手。这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有用了。”宝钗目光迷离,笃定的神色没有焦距,却一语道破了心中的梦想。
第二天,宝钗便精心打扮了,换了一套极为讲究的衣服,带着两个丫头和几个可靠地家人,悄悄地出了贾府。薛姨妈依旧往王夫人房里来,王夫人问及宝钗的时候,薛姨妈便随便找个借口支吾过去,依然寻些闲话来同王夫人说笑。眼见着春节将至,贾府之中上上下下皆忙着贤德妃省亲的事情,所以并没有人在意一个亲戚姑娘出门去做什么。
而薛家的老宅子里,里面早就干干净净的收拾妥当了,宝钗一边坐在熏笼边上看书,一边等待着成衣铺那婆子的到来。
果然在午错时候,莺儿进来回道:“夏婆子带了一个美貌姑娘,在门外求见。”
“叫她们进来,你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宝钗轻声吩咐,眼睛里带着洞悉世事的精明。
百里丹阳跟着婆子的身后进屋,但闻见一股甜甜的香气,抬头看见上面暖炕上端坐着一个姑娘,却见她一张美艳的圆脸生着精致的五官,那一股富贵雍容之气尽显面前,若说那日看到的那个红颜祸水是吴越西施,而眼前的这位美人自然是盛唐的贵妃。百里丹阳自负美貌,此时也不得不向对方低头,原来有一种美,不只是在脸蛋和眉目之间,而是在这一身华服掩盖下的冷艳无比的气质。
其实百里丹阳亦是美貌的,她自己不知道,她的眉目之中,似乎还带着一种贵气,只是这种贵气似乎被她长年以来漂泊江湖的生活习气给掩埋了,精明如宝钗,却没有错过这一点。
只要有共同的目标,协议便很容易达成,宝钗是一个谈判高手,而百里丹阳的目的很明确,她要进宫去,借着皇上的手,将她的心头之刺除去。她以为,凭着她的花容月貌,定能让皇上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跟百里冰川对着干的,也只有皇上一人。
于是,百里丹阳便成了宝钗的一个丫头,宝钗给这个丫头取了个很不起眼的名字,换做“文杏”。
当天,文杏便换了丫头的衣裳,跟着宝钗入住贾府,他们的第一步,就是要想办法让百里丹阳进宫。而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便是定在春节之后,上元之日贾府那场声势浩大的省亲。
当晚,薛姨妈见过了宝钗带回来的新丫头,自然是吩咐几句面子上的话,无非是别偷懒,好好地服侍姑娘等话。第二日宝钗又带着她去见了王夫人,说了这边小院里添加人口之事,不过是个丫头而已,百里丹阳的容貌在刻意的打扮之后便不是那么出众,所以王夫人也没在意。
倒是薛蟠见了文杏,心生了一丝歹心,无奈宝钗时时刻刻弹压着,又暗中警告了她哥哥许多话,又晓以利弊,准他在外边看上什么人,尽管去花银子钱弄来,只不许碰文杏半点。薛蟠原是一个呆人,平日想的不多,而百里丹阳倒暗自佩服宝钗的心胸,因为宝钗很明白,若果薛蟠对文杏动手动脚,惹烦了她,一出手便可要了他的命,妈妈只有这一根独苗,而自己也只有这一个哥哥,再不好,他好好地活在世上,也是自己跟母亲的一个依靠。所以宝钗处处小心,如此倒也没出什么事。如此安安稳稳的过了一个年。却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之日。
省亲,就那样张扬的到来。所有的一切均是按照皇家的规矩,气势恢宏,奢华靡费。用贾府老妈妈的一句话说,“罪过可惜四个字,也顾不得了。”
黛玉原本想着,自己能以守孝在家便可躲过这一场繁华,谁知道晚上二更过后,贾府依然派了马车过来,更有太监传下贤德妃娘娘的口谕:“省亲之时,若不能见见亲戚姐妹,亦没什么天伦之乐,表妹在京,还请一见。”
人家很客气,黛玉自然不能多说,少不得换了一身水蓝色的锦缎宫装,披上宝蓝色的白狐斗篷,扶着嬷嬷的手上了贾府派来的马车。
进得屋来,正巧是元春跟贾母众人说家常话的时候。高高在上的元春,俨然已经不再是这个家里的姑娘,而是娘娘主子,是整个贾府的主宰者。
黛玉进得门来,少不得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元春便叫起来,又请那边和宝钗挨着坐下,又赞叹宝钗和黛玉的容貌才情,比自家姐妹高出了许多。
薛姨妈少不得起身谦虚几句,而黛玉此时是没有资格回话的,一应礼节上的回话,都由薛姨妈一并代劳了。
百里丹阳此时并不在里面伺候,别说是她,就是莺儿这样的贴身丫头,都进不去门。不过她倒不在意,她有她的事情可做。
贾母后面的屋子里,随元春一并进宫的抱琴正在同司棋,侍书,入画三人说话。这琴棋书画四人从小儿一起长大,都是这府上的家生奴才,当初抱琴跟着大姑娘进宫,四人还在一起抱头痛哭了一场,也因为这个,被管家赖大好好地教训了一番。
而此时抱琴对着元春回来,赖大等人自然不敢怠慢,不仅好茶好水的伺候着,还大开方便之门,让这几个丫头在一起好好的叙旧。
许是太高兴了,连茶水亦会醉人。抱琴拉着几个姐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又把平日里元春丢弃的一些首饰自己舍不得扔的,拿出来给几人分了。其实司棋三人平日也不少什么,但是沾着了宫里二字,凭他什么破损的东西,也都带着几分尊贵,三人便如得了什么宝贝似的,珍惜的不得了。
而屋外的百里丹阳,早就把里面的抱琴上上下下看了个通透。然后一抹诡异的身影便隐入假山石后。
前面叙说了一阵子,又作诗作词,又摆宴唱戏。席间少不了宫女太监伺候,元春倒也并不传唤抱琴。然就在这里姐妹四人说话说得累了,围坐在一起吃点心的时候,忽然外边有人回道:“抱琴姑娘,娘娘那边传呢。”
抱琴听了此话,哪敢怠慢。忙答应着,要了茶来漱口,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衫便下了炕。出的门来,却又不见传话的人,左右望望,并无一个丫头伺候,想想也罢了,不过是传个话,今晚所有的丫头婆子自然都在前面伺候,自己是个什么人,难道还要预备几个丫头在外间伺候不成?于是心中放宽,便抬脚往前走。
谁知回廊下的柱子后面,早有危机在等着她,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可怜的丫头连吭都没吭一声,便已经命赴黄泉。而从柱子后面闪身出来的女子,眉眼发髻确如抱琴的模样纹丝不差,她利落的把抱琴的尸体弄到隐蔽之处,然后将身上的衣裳同她换了,又从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了一个青花瓷瓶,把里面黑褐色的东西往那尸体上倒了一点,但见一股浓烈的白烟徐徐升起,还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不多时,一个活生生的人便化作了一滩脏水,顷刻之间深入花根之下,无影无踪。
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所有的人都在前面的莺歌燕舞里流连。他们高兴地喝着琼浆玉液,品评着楼台上的歌舞戏子,大肆的享受着太平盛世之中的颓废和糜烂,全然不管这千疮百孔的荣国府中,靡音阵阵的夜空里,还有一丝腥臭的气息。
省亲的第二日,宁荣二府一片静悄悄的,唯有凤姐儿还强撑着看着家人收拾器皿。贾母闹了一天一夜,自然是要好好的歇歇,王夫人见贾母每日都懒懒的,得空儿便歪着,又叫大家免了这几日的晨昏定省。所以也在自己房里歇着,凡事都交给凤姐儿去料理。邢夫人自然是以贾赦的意思过活,既然贾母有吩咐,她更懒得过来。
宝钗因“文杏”依着计策进了宫里,少不得又悄悄的从外边叫上来一个丫头,亦取名文杏,补了原来的缺。好在那个‘文杏’在这里住的日子不长,平日里也没有谁注意过她。唯有薛蟠觉得有些别扭,但他终究是一个没有心肺的人,每日有吃有喝有女人也就罢了。家中之事但凭妹妹和母亲料理。
却说凤姐儿打发走了回话的管家娘子们,长出了口气,把怀中的手炉放到一边,平儿便赶忙过来,拿了一个大大的靠枕给她垫在身后,又轻声问道:“奶奶可要略躺一会儿?中午饭还要半个时辰方得。”
“罢了,我这里还没躺下,回头又有人进来回话,又要起来,倒还不如这样歪着便宜。”凤姐艳丽的妆容掩饰不住深深的疲惫。一场省亲,花尽了家底,她冷眼瞧着,就是太太也不得不把自己的体己拿出来填补上了,更别说官中如今内囊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