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宇回来了吗?”
“回王妃,还没回来。”
“叫人出去找找他。”黛玉眉头微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这孩子也该回来了。
“是。”小丫头答应着,并不急着就走,而是将黛玉送至水榭之中,把巾帕等物交代给另一个小丫头,方转身出去。
“主子,郡主来了。”小丫头一边给黛玉倒上新冲的茶,一边看着窗外带着丫头婆子旖旎而来的凤歌。
“嗯,来的好。”黛玉笑笑,便对小丫头说:“叫她过来吧。”
凤歌远远地瞧见母妃的丫头在这边水榭门口迎风站着,便知道母妃一定在里面,于是紧走几步,欢快的走来,进门给黛玉请安。
“女儿给母妃请安。”
“过来。”黛玉含笑看着自己的女儿,抬手将她招至跟前,抚弄着她耳前的发辫,轻声笑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呢?”
“母妃,女儿要去找哥哥,他答应今天给女儿带两本书来看。”
“什么书?家中的书房里也没有嘛?偏要他从外边带进来?”
“哥哥说,他今日要去梅翰林府上,所以我便托他带两本翰林府上的书来瞧瞧,咱们家书房里的书,女儿都瞧遍了。”凤歌娇笑着,伸手将黛玉的脖子搂住,然后又撒娇道:“母妃,女儿前天练琴,因有一节高音弹不上去,正要向母妃请教。
“那一曲?”
“就是母妃的《天下第一香》之中的第二节。”
“这个不重要,回头母妃再讲给你,这弹琴也不过是怡情养性的东西,到底不是什么正经事。倒是你哥哥,听说一早便出去了,此时还没回来,真是叫母妃担心。”黛玉摩挲着女儿的衣领,那上面用丝带结成了重重叠叠的梅花瓣儿,艳紫色的丝缎在春风中漾着流彩,华丽无比。
“母妃不要担心,哥哥昨儿同我说起,如今天下太平,山西境内却出现了一批人贩子,专门拐卖小孩,好的弄了去学些杂耍之类的技艺,用来摆摊赚钱,不好的,反倒弄惨了四肢,以博取众人的怜悯,拉出来乞讨,哥哥深恨此种人,今日必是又上街寻访了。”
“这是好事,他为何瞒着我?”黛玉皱着眉头,看着女儿。
“母妃今日身子不好,哥哥不愿让母妃操心。”凤歌靠在黛玉的怀里,撒娇的说道。
“哎!这还不让我操心?你们呀,什么时候能长大呢。走吧,换衣裳,母妃带着你出去走走。”黛玉说着,便拉着女儿起身回房。
雪雁听说黛玉要出去,忙在一边劝道:“主子,如今您刚有三个月的身孕,怎么能出去呢?万一有个闪失,奴才们真是死无葬身之地。您不放心世子,奴才叫家人出去寻他回来就是了。”
“哪有那么多万一?我身上的武功如今倒也不会怕谁,何况天子脚下,哪会有那么多的歹人?走吧,你也换了衣裳,咱们一起去瞧瞧,凤歌也跟来,你也不小了,虽然女孩子家应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你总归是郡主,总该有些别人所不能的见识才是。”
“是!”凤歌一听说母妃要带她出去,可不是高兴异常,忙也叫人回去拿衣裳来。
却见黛玉在内室顷刻间换了一身男子的宽大衣衫,很普通的青灰色,领口和袖口全都是褐色丝线滚边,绣的花样倒也简单,为万字花边。一根藏青色的宫绦收住腰身,手持一把素白洒金折扇,头戴一顶儒生方巾,从房内渡步走出来,倒也温润儒雅,全然一副大家公子的样子。雪雁在边上见了,不禁拍手笑道:“主子此刻扮了男装,反倒更加迷人,真个赛潘安。这副模样走到大街上,还不把那些女子们给痴迷死了。”
“去,你又胡说了。”黛玉笑笑,用扇子点画着雪雁又问,“凤歌呢?”
不曾想凤歌儿也学着她母妃一般,换了一身哥哥的衣裳,石青色的箭袖长衫,束了腰带挂着香囊,足蹬皂色紫金勒口白牙底靴,长长地头发在头顶绾了一个独髻,拿白玉长簪簪住,一眼看去,却也是个人见人爱的俊俏富家小公子哥儿。
这么一打扮,黛玉母女二人变成了父子二人,乘了软轿带着几个亲随家丁便出门而去。
“母妃,这大街上可真是热闹。”黛玉坐在四人抬的湖绿色轿子里,透过忽闪忽闪的轿帘,看着外边大街上的繁华,凤歌因是头一次这样出来,所以十分的兴奋,便掀着轿子侧面的遮帘,不停的指指点点,和黛玉说话。
“你这会儿子这样说话倒也罢了,一会儿到了顺天府的大堂之外,若再这样多话,可就露馅了。”黛玉笑笑,握着女儿的小手,发现她手心儿里竟然也有了汗渍。
“母妃,女儿绝不会露馅,只是……母妃,既然哥哥可以出来玩,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换了男装出来玩呢?”
“不行,你哥哥是个男孩子,又会几下武功,所以遇到几个街痞流氓之类的无赖,倒还可以应付,你平日里只学习琴棋书画,那些事情一窍不通,怎能随便出来?”
“那我跟着哥哥后面不就可以了?无双叔叔不是总跟着哥哥吗?他自然会保护我。”
“那也不行,你若是敢像你哥哥这样偷偷的出来,看我不把你锁起来。”黛玉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警告着她。
凤歌便噘起了嘴,放了帘子,转身趴在黛玉膝头,不敢反抗一句。
一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倒也繁华热闹。
顺天府尹审理案犯的大堂外,铁红的木栅栏后面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持械兵勇在县衙四周站定了维持秩序,众衙役在大堂“肃静”前手持红黑威风水火刑棒两班站好。
天朝法纪开明,顺天府审理案件,向来不避讳百姓围观,如今百姓们听说英亲王六岁的世子状告一个耍杂耍的班头拐卖人口,哪个不好奇的过来围观?真格是把大堂外围了水泄不通。
众亲随在前慢慢的为黛玉母女劈开了人群,黛玉便拉着凤歌的手慢慢就势顺着的挤到前面,站在大堂之外众人前面,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境况。
此时正是关键时刻,黛玉但见里面府尹大人高坐在朱案之后,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刁民,如今世子已经将你那些可疑之处一一说清,且那女孩也说你并不是她的舅舅,你还有何话讲?”
“大人,小的实在是冤枉!这孩子虽然不是我的亲外甥女,但小人从小将她养大,从未动过她半个手指头,这……这怎么能说是拐卖来的孩子呢?”却见眼前一壮实男人背朝堂外看不得面貌,衣衫虽不华丽,倒也不似贫苦之人。
“哼,你说你从未动过她一个手指头,那就请府尹大人眼看那女孩的身上,可有伤痕。”龙宇站在大堂之中,个头虽然还小,说话的声音也未脱了奶声奶气,但却中气十足,一副凛然的气派,竟把堂上的府尹也压了下去。
“来呀,验看伤情!”府尹大人立刻发令,便有两个牢狱婆子过来,拉着韩菊往后面的内室走去,不多久,复又出来,一个婆子回道:“回大人,这女孩身上,并没有伤痕!”
府尹一惊,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拿眼去看龙宇。黛玉在门外堂下听了此话,眉头也不禁一皱,若是龙宇胡闹,这次也闹得太大了些。
“没伤?哼!”龙宇在一边冷冷的说着。婆子慌忙跪下,复称确实没验出伤痕。
龙宇这个气啊,憋得小脸粉红,“是她身上没有伤?还是你没长眼睛?”
另一婆子从后堂带了韩菊出来,小女孩低头从龙宇前走过,在堂下挨着那男女跪好。
龙宇又看了卫紫芝一眼,使了个眼色。
卫紫芝似乎十分为难,但龙宇的眼神凌厉,他又不得不服从,稍作迟疑,卫紫芝便上前去,“府尹大人,现在既然牢婆验不出伤痕,可否请小子当堂验明。”
说罢,也不待府尹答话应允,便一手拉住韩菊,“刺啦”一声将她的紧身衣袖撕开,便露出了一段消瘦却莹白的手臂。韩菊大惊,忙抬手遮掩着,无奈卫紫芝拉着她的手,指着她上臂大声说道:“你们瞧仔细了,这一点点的红点,是什么?是不是针眼?这刁民指望着这丫头赚钱,自然不会伤她的筋骨,但却会用更狠毒的手段!”
黛玉身怀内功,自然目力超人,她仔细看去,却见那女孩的手臂上,的确是密密麻麻布满了小小的红点,不仔细看,倒也不会注意。府尹自是点头称是,神色释然。
“大胆刁民!还不快招?!”府尹惊堂木一敲,顺手拿了令牌,高声喝了一句,“尔等再不招,本府就大刑伺候!”
“冤枉,青天大老爷……”那汉子一听大刑伺候这四个字,三魂七魄早就丢了大半,于是便磕头如捣蒜一般,颤声求饶。
黛玉微微一笑,拉着身边的凤歌说道:“你哥哥倒也不单单是调皮。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