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摇晃着,在垂了帘子的车内黛玉此时却像虚脱一样,靠在水浛的怀里,昏昏沉沉。曲玉澜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乖巧的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看着窗帘缝隙不时闪过的林木行人。
水浛只是看着怀中的黛玉,一下下心疼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仿佛曲玉澜根本不存在一样。
大明寺原本离莲花桥不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门口。
曲玉澜先下了车,然后帮着水浛将黛玉扶下来,那边侍卫搀着薛蝌,众人直接回借住的客房。
西湖的湖心小岛莫名其妙的下沉,成了扬州一代的奇闻。西湖边上的围观者越来越多,直至惊动了官府,所以当晚西湖边上人潮涌动,白日的惨案竟成了一种传说。
传说有一位仙女,身缠银色的游龙,能够呼风唤雨,因为有匪人加害仙女,所以她一怒之下,将那湖心岛击落湖底。
薛蝌腿上的短箭被林如海取了出来,因为短箭喂了毒,所以林如海少不得给薛蝌削皮割肉,幸好没伤到骨头里,要不更麻烦了。又让紫鹃从黛玉那里找水浛取了一粒九转还魂丹解了他体内之毒。
水溶和水浛叫人把南宫息氏押到一间僻静的小屋子里,在墙上楔了铁桩用铁链子锁了严加看管,然后水溶让林如海身边的雁无痕带着一道密旨给扬州城外路友贤带领着两千禁卫军另调了扬州府水营五千兵勇,把南宫家的房产田园几处商号一并查抄,又派人送书信给全真教的玄真子,逼着全真教驱逐南宫怀瑾出教,水浛则书信送到慕容世家,对南宫怀瑾下了格杀令。
黛玉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却正是晴朗的夜晚。
水浛正在她身边挑了灯烛斜靠着引枕看书,听见黛玉翻身坐起的声音,忙转头且笑道:“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黛玉皱皱被灯晃的眼睛,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一天一夜。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水浛把书放到枕畔,转身拥住黛玉。
“好多了,口渴的厉害。”黛玉笑笑,推开水浛。
“哦,我去给你倒茶。”水浛说着,转身下床,去那边矮几上取了碳炉上的铜壶,与茶盏里调了温热的白开水,自己先试试方给黛玉喝了,又喊外边的丫头去厨房,叫厨子另给黛玉做饭。
“哎呀!”黛玉从床上下来,站在地上伸了个懒腰,“终于睡足了。这一天一夜,你都做什么了?”
“审了审南宫那个老巫婆,原来她就是暗香楼的水堂主。我们这一击,收获不小呢。岳父大人也限制了江浙两省的官员,以英亲王的名誉把江浙两省的官员做了一个初步的调动,那些贪官们,此刻正人心惶惶呢。若是此时去他们家里看看,他们一准都在烧书信文件。”水浛一边说,一边拿了一件夹衣给黛玉披上。
“那么,就准许他们烧了?皇上决定不予追究?”黛玉笑笑,想不到皇上此时竟然如此纵容。
“哎,皇上如何能咽的下着口气,还不是岳父大人,把皇上劝住了。”水浛笑笑,双手搭在黛玉的肩上,无意识的给她揉捏着肩膀。
“爹爹说什么?”
“岳父大人说,自古以来,无官不贪,只不过贪污多少的问题,有道是,清水不养鱼。只要他们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主子,他们又是在为谁卖力,就得了。杀了这一批,再弄一批官儿来,保不定比他们还贪。只是这外患不可不除,如今我们竟要先把暗香楼的背后主谋揪出来,才是正理。”水浛淡淡的说道。
“爹爹这话,倒也有理。你看梅翰林府上如何?”
“也算是荣华富贵的了。”
“是啊,但凭梅翰林老编修的俸禄,他们那一大家子,恐怕都要去要饭了。”黛玉笑笑,梅家在外边也有生意地亩,每年自然也有门生的孝敬,也有外省官员进京时给他们带的礼物。如若不然,他们的日子,只怕连中等之家都算不上了。
“是啊,今天已经让雁无痕和路友贤带着两千名禁卫军去抄南宫世家的府邸房产了。不知会有怎样的收获。”
“收获不会小的,但也未必就能端了南宫家的家底,还是慢慢来吧。”黛玉笑笑。
“主子,饭菜好了。”外边浅桃轻声回道。
“恩,一会儿传进来吧。”水浛走到门口,掀开帘子看了看外边,让丫头伺候黛玉更了衣,梳了头,净了手面。
两个小丫头方抬着一个小炕桌慢慢的进来,上面除了几个素菜以外,还有一条清蒸的鲑鱼。
“如今我们在大明寺借住,怎好杀生?”黛玉指着那鲑鱼问道。
“这鱼是紫鹃从外边买来的,你也别管那么多了,只是享用美味便罢了。”水浛说着,便用筷子夹了鱼肉给放进黛玉口中。
“恩,紫鹃姐姐的手艺,越发的精益了。”黛玉吃着美味新鲜的鲑鱼,微笑着赞道。
“是挺好吃的。”水浛自己也吃了一口,然后又给黛玉夹菜。
二人边吃边聊,外边四个丫头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伺候。
这里黛玉刚吃了一碗白粥,便听到外边的丫头说了一声:“曲姑娘来了。”
黛玉便笑道:“快请曲姑娘进来呀。”
水浛也把饭碗放下,转身看时,却是水溶和曲玉澜一起走进来。“六师兄,嫂子……”曲玉澜此次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其实从那岛上的时候,她便再也没有无理取闹过。
“曲姑娘,快请坐。”黛玉便招手,让曲玉澜坐在自己身边。
浅桃带着丫头上来,把剩下的饭菜撤掉,素梅便端了一个小托盘进来,里面是四钟香茶。
“嫂子好些了?”水溶坐在那边的软榻上,含笑问道。
“蒙皇上记挂,已经没事了。”黛玉笑笑,又问曲玉澜道:“薛公子怎么样了?”
“他是外伤,体内的毒液解了,只养几天就没事了。”曲玉澜乖巧的说道。
“那就好。”黛玉笑笑,此时曲玉澜文静贤淑,倒有些让人不大适应了。
水溶见大家都淡淡的坐着,便笑道:“小师妹一直吵嚷着要过来看看那一对孩子,嫂子,不知能否把龙宇和凤歌抱出来,让我和小师妹看看呀?”
“哦,怎么不能?浅桃,去叫奶妈子把孩子抱过来。”黛玉便对门口的浅桃说道。
“是。”浅桃此时还记恨着曲玉澜先前的无理取闹,但此时黛玉说话,她又不敢不听,只得下去。
不多时,外边便有说笑声,淡菊忙挑了门帘子,正是一干奶妈子一边逗着孩子说笑,一边进了门口,挑灯的自然在门外房檐下候着。
“奴婢给王爷,王妃请安。”奶妈子们上前给水浛和黛玉行礼,黛玉便看看水溶,此时水溶已经稍微易容,装束也是一般的生意人,又加上贴了胡须,倒显得老成,所以奶妈子不认识他,自然也不上前见礼。
“给我吧。”黛玉起身,把龙宇抱在怀里,水浛则抱过了凤歌。
“来,曲姑娘,看吧。”黛玉抱着孩子,坐到了曲玉澜的身边,曲玉澜惊讶的看着这刚刚两个月的孩子,胖嘟嘟的小脸白白嫩嫩,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双眼皮,乌黑的头发,嫩嫩的小嘴儿还有一丝口水将流未流。
“好可爱啊。”曲玉澜惊喜的说道,“这是我见到最可爱的孩子了。”
“呵呵,瞧曲姑娘说的,这孩子其实也普通的紧。”黛玉笑笑,龙宇抱在怀里,却比原来重了一些,于是她又问奶妈子孩子一天吃几次奶,这两天睡的可好之类的话。
那边水溶和水浛也坐在一起逗引着凤歌。
“回主子,孩子该睡了。”奶妈子微笑着跟黛玉福了个万福,回道。
“恩,抱回去吧,晚上看着点,别让孩子着凉。”黛玉便把孩子给了奶妈子,水溶也把凤歌递给了奶妈子。四个奶妈子一起对着众人俯身告退。水浛摆摆手,叫淡菊清荷挑了门帘送他们出去。
“哎,皇兄和嫂子真是幸福啊,孩子这般可爱,做兄弟的,都有些妒忌了。”水溶看着奶妈子出了门,轻叹了一声。
“熹妃也快生了吧?皇上真的不该再折回来,这会儿京城没有可靠地人,熹妃生产,也没个照应。”水浛摇摇头,也叹道。
“没事,老太太在京城呢,还有福伯。”水溶笑笑,太后可以不管三宫六院,但却不会不管她的孙子孙女。
“呵呵,我倒忘了她老人家。”水浛笑笑,点头称是。
“难得清闲一晚,嫂子也睡足了,咱们出去走走如何?”水溶转头,看着黛玉说道。
“也好,正想去瞧瞧薛公子呢。”
“他没事,能吃能喝的,就是少了一两瘦肉。一会儿,咱们叫着他一起去赏月。”水浛笑笑,转身拿过了一件青鼠披风给黛玉披上。几人先后出了门,先来薛蝌房中探望他。
薛蝌披了衣正在屋里看书,见众人一起来,倒有些受宠若惊忙转身穿戴好。众人一阵嬉笑,黛玉便上前一步笑道:“不碍事了吧,今晚我们还要对月联句呢,只是你可别再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