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就在这一刻,牢房的上空突然有咔嚓的声音,黛玉来不及细想,林禄便已经腾空跃起,将天窗一拳打碎,人也跟着冲出去。
只见有细碎的光从天窗闪过,王嬷嬷忙将黛玉护在身后。但觉得喉头一凉,三枚毒针一并钉在王嬷嬷的咽喉,呼吸对她来说成了极大的奢望,浓黑的血在嘴角流出……
“妈妈!”黛玉一声惨叫,丫头们急忙将她护住,雁无痕跟着林禄的身形一起上去。
紫鹃则扶着王嬷嬷,慢慢的倒下去。
剧毒,见血封喉。王嬷嬷已经没了呼吸,她连看黛玉一眼,都没来得及。
“妈妈……”黛玉心中剧痛,气血翻滚,喉头腥甜,张嘴便吐出一口鲜血。雪雁和四五个丫头一片慌乱,忙忙的将黛玉扶在椅子上,又拿了茶来给她漱口,一边轻轻的给她抚胸揉背,淡菊便紧紧地握着黛玉的手,一遍遍的说着:“主子别怕,有奴婢们在呢。”一边有对牢狱官儿道:“你还不快去叫人上去拿贼,还只管愣着做什么?这里有我们在,不用你伺候。”
狱官儿吓傻了,此时才反应过来。忙招呼狱卒们上去抓人,房顶上的打斗之声已经噼噼啪啪。
水浛及时赶到,幸亏王嬷嬷叫人去宫里告诉他黛玉来天牢的事情,否则剩下的事情将会是什么,谁也不敢猜测。
屋顶四名黑衣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潜入了天牢,三名毙命,一名逃走。
“那个逃走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林禄武功不差,曾掀了那婆子的面巾,看了那人一面。
水浛抱着悲痛失神的黛玉离开顺天府的大牢,又叫林禄和雁无痕把薛宝钗也带上。众人坐车离开大牢的时候,牢狱官儿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起来。
“这不怪你,继续当你的差吧。”水浛看看曾经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已经身负重伤,腿上和肩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水,皱了皱眉头。
“谢主子不杀之恩。”牢狱官儿一脸悲壮,一脸歉意看着水浛将黛玉放进车里,然后自己也上了车。
王嬷嬷的尸体由丫头们看着抬上了另一辆车,来的时候还不停地劝说,此时却已经阴阳两隔。
当水浛抱着黛玉回到王府正房的西里间时,黛玉终于掉下了迷离的泪水,喉间也哭出了声音。
“玉儿,别难过了,奶娘知道你平安无事,也会含笑九泉的。”
“奶娘……陪伴了我十几年……到了安享天伦……的年纪,却又……这样匆匆的走了……”黛玉一边哽咽着,一边看着外边阴沉沉的天。
“我一定会为她老人家报仇雪恨,你放心吧。”水浛拥着黛玉,轻声安慰道,此时的他,觉得好怕好怕,万一奶娘慢一步,那么他的玉儿就……到那时,可真是欲哭无泪,说什么都晚了。
“恩,那个黑衣婆婆,一定要找到。”黛玉眼睛里带着眼泪,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脸上却不止是忧伤。
“玉儿,你怎么突然想到去天牢?”水浛轻声问道。
“我想到那个妙玉,你曾说过她武功很高。”
“是,她有什么不对吗?”
“福伯告诉我,妙手空空极爱喝茶,并且茶具和冲茶的水都极为讲究。”黛玉抬头,看着水浛,“所以我怀疑,妙手空空就是妙玉。因为当时在潇湘馆住着的时候,我的九转还魂丹少了十粒,而薛宝钗身上的毒,其实早就解了。”
“薛宝钗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水浛一惊,“你怎么知道?老李说她在牢里也时常犯病,疯起来可是趴在桌子上乱啃的。”
“是的,昨晚我问你,她在牢里疯了的时候怎么办,你告诉我她疯了之后从事啃桌子角。后来我觉得不对劲。”黛玉看着那边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恨恨的说道,“原来她犯病的时候,可是满口里叫着男人的名字。”
“是吗?”
“所以我想,她十有八九是装疯。结果真的被我猜到了。今天我一乍她,她便漏了马脚。”黛玉转过脸来,看着水浛,“他们都偷到我身上来了,你说我还能坐的下去吗?”
“那你又凭什么说她和妙玉是一起的?”
“妙玉平日带她便极好,那日品茶,还拉上我做幌子,对我出言讥讽。我不与她计较。此时想来,她是在探我的虚实罢了。”黛玉回想起刘姥姥游大观园时,妙玉请自己和宝钗吃茶,又说:‘你这么个人,竟是个大俗人,怎么连水也尝不出来’的话。
当时那情景,她的目光和宝钗一对,竟是好像有无限的秘密,黛玉当时还在怪自己多心,以为自己因为恨着宝钗而错怪了黛玉。可如今想想,那种敏锐的感觉,却是不容忽视的。
“既然如此我这就叫人去查。”
“不用了,我已经吩咐福伯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黛玉摇摇头,林家的势力不比水浛手上的势力小,那些暗处的人一直没有用过,此时也该让他们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现如今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从今儿起,你不要离开我的左右。”水浛拥着黛玉,心有余悸的说道。
“王嬷嬷刚死,他们暂时还不敢怎样吧?”黛玉笑笑,“林禄今天让那婆子跑了,必然不会罢休,这件事情只怕爹爹哪里也瞒不住了,那么慕姑姑也该来了。”
“是啊,慕姑姑……”水浛话未说完,边听外边紫鹃请安的声音,“慕姑姑好。”
“嗯,玉儿呢?”
“慕姑姑,我在这里。”黛玉被水浛扶着下床,走至门口迎接慕螓进来。
“玉儿,吓死我了,你没事吧?刚才得到消息,你父亲也很着急。我便来看看你。”
“多谢慕姑姑挂念,玉儿没事,只是奶娘却没有了。”
“恩,我知道了。玉儿不要难过,以后慕姑姑便陪在你的身边。”慕螓将黛玉拥在怀里,另一只手却在她的肚子上来回的摩挲,又问:“没动了胎气吧?也该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请太医了,叫林慎管家过来瞧瞧吧,如今想来,还是自家人可靠些。”水浛说着,便去门口吩咐下人去传林慎。
“哎!如今他可是草木皆兵了。”黛玉无奈的笑笑,这个节骨眼儿,看来自己还真是捅了马蜂窝。
“是脓包总要挤出来,林家人不是怕事的人。”慕螓笑笑,又扶着黛玉坐在床上,“我用内力来给你调息一下,你的气血有些乱。”
“恩,谢谢慕姑姑。”黛玉笑笑,端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水浛守在门口,看着慕螓为黛玉调息了半个时辰,正好结束的时候,林慎也到了。
他进来为黛玉诊脉,又嘱咐了千万别受惊之类的话,又说这就去药房亲自拣药,回来王府亲自看着煎上。
水浛见林慎如此慎重,还以为黛玉有什么事。忙拉着他问。林慎笑道:“姑娘从小身子就弱,此时不过是小心些罢了。我趁此机会出去,也好跟铺子里说一声,这几天留在王府守着姑娘,外边的事情先放一放。”
水浛听了,方才放心的叫他去。
一时丫头端了饭菜来,水浛请慕螓一起用饭。然后给慕螓安排到原来王嬷嬷的房间住下,一应起居用度,全都照着长辈例。
王嬷嬷的葬礼很简单,她原本有儿子也有女儿,其中的一个儿子和女儿跟来京城,现在在黛色山庄做事,但他们知道,此时的主子正面临一场生死之斗,于是主动提出一切从简,初时黛玉不愿意,但还是被水浛劝住了,说等抓住了凶手,一定要好好地去奶娘坟前祭拜。
于是王嬷嬷的棺木便暂时停放在黛色山庄后面的几间空屋子里。
而林禄,终于在追逐了一天一夜之后,将那个四十多岁的婆子提回来,她全身筋脉已断,武功被废。也仅仅是留了一口气而已。
此时黛玉正在房中和慕螓说话,听说林禄带着凶手回来,立刻吩咐偏厅传见。
黛玉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婆子,她正是妙玉身边的那个道婆,虽然此时容貌有些变了,衣着打扮也变了,但是有一点没有变,那就是这个道婆的右手无名指少了一截,正好少了指甲盖那一截。
当初黛玉去栊翠庵的时候,这道婆曾经为黛玉开门,她的右手在黛玉跟前晃过,黛玉因可怜她的手指有残疾,还多看了她一眼,并叫紫鹃给了她五十文的赏钱。
“你还记得我吗?”黛玉看着四肢瘫软的婆子,淡淡的问道。
“自然认识你,哼,你要杀就杀,不要以为我手脚都不灵便,便无法自尽。”那婆子倒也爽快,冷冷的哼了一声,便闭上眼睛。
黛玉给雁无痕使了个眼色,雁无痕便上前捏住她的下巴,一只盅虫便被丢到了道婆的口中。
悠扬的笛声再次响起,同样的方式,这婆子原也是人,自然不比宝钗更坚强多少。黛玉问什么,她便答什么,然她早就筋疲力尽,再经过这一番折腾,却已经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