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如果治疗得当,最多也许还有半年。”
只有半年!
丧钟在梁冠雅耳畔敲响,他倏地弹跳起身,再也控制不住胸海剧烈翻涌的浪潮,如一头失控的猛兽,焦躁地咆哮:“为什么他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他连这种事也要瞒着我?我不应该来的,我应该留在美国照顾他!”
说着,他恨恨地握拳捶墙,满腔悔意,却犹不得宣泄,郁积在眼底,成了暴风雨前的浓云黑雾。
于香韵望着他,片刻失神,体会到他的懊恼,她心弦一扯,幽幽地发疼。
“你听我说,冠雅。”她轻轻挽住他颤抖不已的臂膀,“这不是你的错,别自责,你要冷静,你不能比病人还激动。冷静点,好吗?”
“我不能冷静。”他嗓音喑哑,“我很气他。”
“我知道,我知道。”她安抚他,嗓音如融融春日,暖化他冰凝的心。
慢慢地,他平静下来了,呼吸不再急促,理智也恢复了运作。
“抱歉,我刚刚一定吓坏你了。”他自嘲。
“不会啊。”她摇头。
“谢谢你,我好多了。”
“好多了就好。”她拉着他一起在长椅坐下,柔荑与他大手温暖地交握,“看得出来你很关心梁叔叔,他有你这么孝顺的养子,真幸运。”
“幸运的人是我。”他背靠着墙,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栽培我二十年,对我恩重如山。”
真的恩重如山吗?于香韵咀嚼他的话,心情复杂。为何她觉得梁叔叔除了给他丰盛的物质生活,情感却是吝惜分毫?
“你为什么能这么敬爱他?”她忍不住问,“其实我不觉得……他很爱你。”
他一震,蓦地转头看她。
她在他幽深的眼潭里,看到情绪的波动。她伤了他吗?
她苦笑,“抱歉,我不是故意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他提到你的时候,口气都挺冷淡的。”
“他跟你提到我?”
“应该说是我向他问起你。”
“这样啊。”梁冠雅沉吟,许久,无奈地扬嗓,“我大概能想象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他顿了顿,“他是个不善表达感情的人,其实他不像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