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秋风
张老一式满江红,映得满山红遍,红艳艳的像是阳春三月的山坡上开满了映山红。
一旁观战的众人无不被震撼,不仅是震撼于先天高手动若雷霆的声势以及一招一式的威力,还有他们对于出手时机的把握和妙到巅峰的招式运用。
张老这一跃劈向魏蛮的一刀,看似如斜阳入水般简单直接,实则是借此掩盖了之后的所有变化,犹如斜阳照到水面后会平铺开来一样,这一刀劈下去后可以接上无数刀来封死魏蛮所有的退路。
魏蛮没有坐以待毙选择硬扛这气势如虹的一击,而是早有预料一般,在后退的过程中强行止住了身形,手中剑也在一瞬间抖出数百剑,挽出串串银白耀眼的剑花,像是清风拂过的柳枝,在风中摇摆不定,柔弱怜人却又柔韧有余,将张老的这一刀的落式都消解于无形。接着又像是月光照耀着的柳枝,月光无隙,穿一切缝隙而过,像是张老在落势将近时挥出的一刀又一刀,寻找着一切破绽,而魏蛮的剑势却是绵延不绝,像是绵密层叠的柳枝,弥补了所有空隙将月光悉数都挡在了外面,这两式晓风、残月,乃是魏家家藏剑法中主防御的上乘剑术,此时两式连用在可谓恰到好处。
二人就这样僵持在一起,一人挥刀千百次,刀光流转,血色光华冷艳迷人。另一人荡剑数百回,银色剑光快若闪电,如火树银花般耀眼。这一切落在观战之人的眼中,犹如一轮血月自地面高高跃起又轰然间砸向了一轮银月,二者撞在了一起后银红相间,平分秋色,这画面太过震撼。于是有人惊叹道,“不愧是先天高手。”
场中的张老和魏蛮没有这种感觉,他们正置身其中。场外的黑袍死士和白袍刺客也没有发出任何惊叹,他们训练有素,无论在任何地方,发生任何事情,都必须保持冷静,得克制自己的情绪。全神贯注盯着战斗的周岩没有惊叹,他睁大了眼睛皱紧了眉头,想要看清张老和魏延出招的轨迹,想要在这场战斗中有所得。昏死过去的刘秀也没有惊叹,他没能有幸目睹这场战斗。那么发出惊叹声自的然就是魏延,除了惊叹,他还有些别的想法。
他当然有想法,也理所当然的可以有想法。因为周岩,这次任务已然宣告失败,回到家中还不知有怎样的惩罚,他当然有怨气,而这口气自然是要找一个对象发泄出来,那么这对象自然是罪魁祸首周岩了。当初自己私自行动,若不是周岩挡住了自己身边几位后天巅峰的高手,刘秀哪里有机会从自己手上逃脱。若不是周岩领着另一队人混淆视听,调虎离山,刘秀又如何能够逃到这里。更可恨的是,此次有身为先天高手的魏蛮在此,刘秀是插翅难逃,而此次任务完成本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竟然又半路杀出个周岩,不仅如此,他还带来一位世间难得一见的先天强者作为援手,使得此次任务最终以失败告终,这让他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既然对面穿火狐裘的先天强者已经和三叔魏蛮战到了一起,那么自己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魏延带领白袍刺客向周岩走去,这自然引起了时刻关注这他们动向的黑袍死士的警惕。此时刘秀尚未苏醒,众人无一例外将目光投向了周岩,这目光中有请求,却毫无一丝恐惧反而有一股决然。周岩有所感的回头,余光刚好瞟见阔步走来的魏延,只是他没有在意,而是默默看着这一群黑袍死士。直到魏延走到附近,他才转身跨出一步,面对着魏延,郑重其事的抽出背上的那把黑铁大剑,没有言语,却比言语更有力,那些死士也一齐抽出身边的兵器,动作因为方才的伤势没有了整齐一划的美感,但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却是震人心魄。
周岩转过头来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放下兵器,而后有回过身来对魏延说道:“我是来救人的。”
“凭什么”
“凭我知道你姓魏,叫魏延,凭我知道那位先天高手姓魏,叫魏蛮,凭我知道那个仍旧昏迷的人是镇南王世子刘秀,凭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他,凭绝对他不能死。”
周岩好像从没有一次说那么多话一样,语气变得急促,声音也变得干涩,只是淡漠的表情却是一丝未变。
“那你就和他们一样,永远留在这里吧!”魏延脸色变了变,扫了一眼那些横陈在雪地里的死士尸体怨毒道。
“即便你们都留下来,他也不会留下来。”一句轻飘飘的话由远及近,等到说话的人来到众人身边,众人才反应过来,来人正是和魏蛮战斗的张老。此时他来了,那么魏蛮呢?
原来张老虽然和魏蛮胶着在一起,却没有一刻对于场外局势的关注,当他眼角余光看到魏延带人走向周岩的时候,他便放弃了和魏蛮纠缠下去的兴趣,于是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等到魏蛮换招,提剑刺向他过来的时候,他突然抽身,使魏蛮一剑刺空,而后提刀格挡,而他则借助刀上的反震之力,急速倒退掠向周岩等人,待魏蛮回过神来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人群中间。
飘然落到人群之中的张老什么也没做,只是说了一句轻飘飘的话,但是这一句话却令在场的所有人胆寒。刚才还扬言让周岩永远留在这里魏延,此时脸色已是由青转白,急忙将内息灌注双腿,向后闪去,而那些白袍刺客也一个个紧随其后。
直到此时,魏蛮才落到人群中央,而他此时的表情却由懊恼无奈变得慎重。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破绽便令自己会一直处于劣势,或许其他人以为他们僵持在一起,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但是他自己却清清楚楚的明白二人之间的差距。不仅对于时机的把握和招式的运用,自己不及对方,更为可怖的是对方那种死中求生的打法,和浑身上下弥漫着的煞气,这些都令他心惊胆战。他本来还心存侥幸,想要试着在几位后天巅峰高手的协助下将对方留下来,此时却不得不死心。
魏蛮知道对方同样是心存顾忌,因此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大开杀戒。但是那句话却不亚于一记重重的警钟在耳边长鸣,若是动手或许不止是鱼死网破那么简单。
因此,魏延不得不慎重,在权衡了一番利弊后。他走到张老对面道:“阁下的武道造诣在下自当佩服,只是若要一点代价不付,就想将人悉数救走,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依你之见,是要拼个鱼死网破?”
“那倒不必,只是想和阁下打个赌,让后辈切磋一番,若是阁下那位小辈胜了小侄,在下自当让出谷口,让你们全部离开,反之,若是我这小辈胜了,那么他……”魏蛮拖长了声音,指了指被黑袍死士围在中央的镇南王世子刘秀,其意不言自明。
听到这样的话,黑袍死士顿时手足无措,皆用祈求目光看着周岩和张老。
张老没有立即答复,而是向周岩看去,仿佛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出人意料的是周岩没有拒绝,反而周岩在一干死士企盼的目光中点点头道:“战”。
魏延也怒吼一声道:“战”
周岩敢战源于十年如一日的苦练,以及六年游历间百战而胜九十的战绩,魏延敢战,在于对自己武道境界的自信和家学渊源的信赖,然而自信和勇敢终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决定胜负的关键是手中的剑,二人始一出剑,胜负立分。
周岩出招和张老一般,简单直接,手持黑铁大剑如闪电般的刺出,眨眼间风声已明晰可辨,直指魏延胸腹要害。
魏延闪身回避,同时手中三尺青锋注满内息向周岩面上刺去,青色的剑光势若奔雷。
周岩却是不闪不避,而是爆发出全身的力量,用黑铁大剑的剑身撞向魏延手中的青光剑,
将青光剑撞开后,竟以秒到巅峰的荡字剑诀,将黑铁大剑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而后向魏延颈部刺去。
魏延先是一惊,而后急速倒退,只是他退的快,周岩手中的剑更快,仿佛跗骨之蛆一般,不离颈部一寸,魏延一退再退,终究在退到山脚退无可退后弃剑认输。
这一战结束的飞快,令人目瞪口呆,从周岩起剑,挥出,变招,再到魏延弃剑,不过五六息时间。魏蛮面容抽搐,不忍看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魏延,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之所以提出这个比试,当然是有赢的把握,因为他早已经看出周岩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内息,简言之,周岩练的是外门功夫。那么,即使周岩是后天巅峰的高手,已经力能扛鼎,但是首先得打到魏延才能对其造成伤害。而半只脚已经踏入先天境界的魏延,却是可以借助附在剑上的内息攻击周岩,可以说魏延已经先天立于不败之地。只是世事难料,魏延竟然在二人相互试探的阶段便被打败了,着实令他费解,令他感到无奈。
然而,输了也就输了,反正此次任务已经失败了,而且可能身份也已经暴露了,那么刘秀杀与不杀都无济于事了,所以魏蛮此时反而平静下来了,只希望魏延经此一事能够吃一堑,长一智,而另一路人马能够马到功成。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山谷也重归静谧,魏蛮早已带着魏延以及白袍刺客离开,张老和周岩在那些死士安葬好同伴后也踏上了归程。
……
两天后,天已然放晴,和煦的阳光普照着大地,在通往秦都咸阳的驰道上,周岩感受着春日的暖阳,心底却仿佛有秋风拂过,一阵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