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薇很用心地听,蓦然感到不妥,帮主失了武功,进军期颐都是最重要的机密,为何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似是看出她疑惑,失去了武功的一帮之主道:“我即使完好如初,如刚才梁三呈述的,你的武功到了以一制七的地步,我当年都比不上你了。老爷子没看错,你确是难得一见的奇材至宝。以我能力,实不足继续把叆叇帮的重任担当下去,和我平辈的这一代里没人值得考虑。这些年我小心物色,在后起一代中,你们着实有几个不错。可是年龄也未免太小了。但叆叇帮的这副担子,迟早却要你们接过去,而且越早越好。”
她把话说得透了,沈慧薇惟沉默而已,非但不称谢帮主看重,反而隐有忧患倦怠之色。
她心里有个结,白若素很是清楚,这个结一时要打开是无处下手,而且随时都会魔魇重罩心头,亦只能点到为止。
几年来宗琅玕一直在远离京城的玉台养病,为的是此地离叆叇很近,气候也适宜病人,白若素可以两头兼顾。但宗家发丧,是大事,必须回京。白若素嘱令灵柩先行,她在此地处理了两天帮务。
两天内白若素有意带携,先使她认识帮内各位长辈,以及几个出色的师妹,如刘玉虹(她是白帮主亲传弟子)、谢红菁、赵雪萍等,果也是春兰秋菊不一而足,连沈慧薇都看得眼花缭乱,怪不得白帮主笃定这一代大有希望。只是年岁偏小也是事实,这些女孩纵是天纵奇赋,但眼下可以派出独当一面的,仅有谢、钱、沈三人而已。白若素说还有一个,姓吴,已去了期颐,不过这孩子情形独特,连她也没见过。
但在这些人里,沈慧薇惟独不曾见到自己当年的师父,稍稍打听了一下,说是早就死了。
白若素行将出发扶灵,沈慧薇虽对她由衷害怕,但不知怎的,却又显得无限依恋,两天来几乎与之寸步不离,眼见她要走,心里着急,便有垂泪之状。白若素临走之际,提前将一付重担子交了给她,说:“我把云英令交付给你,这里的事也暂且全权由你处理。怕你年幼不能服众,冰丝馆众人一经释放,我立刻写信叫丁堂主回来,你二人共同主持一段时间。”
云英令是叆叇至高无上的信物,见之如帮主亲临。有权用它来发布帮主之命的,往往只有这个帮派未来的掌门人。沈慧薇攥在手内,见其呈五瓣花形,晶莹通透,纯净的琥珀表面泛起赤红微芒,沉甸甸一如她心。
“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你心里有数。今后如何行事,全在你了。至于秀苓……”白若素微微皱起眉头,“倒底是我的徒弟,多年心血在她身上。唉,到时也一起召她回来,等过去这番凶险再说。”
沈慧薇凛然,知道白帮主对冰丝馆事件不能释疑,从此隔阂猜嫌将不能免。果然接下来她旧话重题:“冰丝馆之事,我很愿意听凭你的意思,你不觉得那法子干净利落,甚而也许是惟一的解决之道?”
这或许是真意,或许仅是试探?沈慧薇心里想着,冰丝馆与她相处过几天的同门一一映现,和她不时拌嘴的谢秀苓,温柔腼腆的钱婉若,相见即投缘的方珂兰,慈和长者丁堂主、李堂主,一一都是手足同门。她断然摇头。白若素遂不再问。
沈慧薇留恋泣涕,然而宗家发丧之事何等重要,白帮主再不能拖,终于浩浩荡荡地出发。
她站立原处,眺望至无影。
深心处忽然感到了彻骨的寂寞与悲凉。仿佛这个世界又一次把她遗弃,把她抛撇到任人摆弄的地步去了。
闪族的守护圣女、叆叇的未来掌门人、还有黑暗中那个永远解脱不了的羞辱身份,她不知自己将何去何从。
远远的,同胞妹子沈亦媚扬手欢笑着蹦蹦跳跳跑到近前来,她也立即展开笑颜,等待着她。
深切的记忆如闪电般划过脑海:雪儿、雪儿,你在哪里?你还好吗?